与清军精锐的一场血战,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定王殿下率军在隘口全歼建虏百人队”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保定府周边的难民群中传开。
在这个遍地都是清军烧杀抢掠、大顺溃兵祸乱乡里的黑暗时期,朱元璋这支纪律严明、敢与清军死战的“大明官军”,就如同一座灯塔,吸引了无数走投无路的人。
短短七八日内,前来投奔的百姓和溃兵,络绎不绝。
当队伍抵达太行山东麓一处隐秘的山谷进行休整时,朱元璋麾下的人马,己经从战后幸存的一百余人,迅速膨胀到了三百多人。其中,能拿起武器的青壮,超过二百。
队伍的壮大,让朱元璋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手中终于有了一支初具规模的力量。
忧的是,这支由溃兵、难民、青壮组成的混杂队伍,成分复杂,纪律涣散,若不加以整肃,不仅没有战斗力,甚至可能成为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正规化,迫在眉睫。
在一个清晨,山谷的简易校场上,三百多人,被集结起来。
朱元璋站在一块高高的岩石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底下站得歪歪扭扭的众人。
他的身边,站着张勇、卢九德、赵铁山,以及伤势己好转大半的周遇吉。
“从今日起,我这支队伍,不再是流民,不再是溃兵,而是我大明光复军的第一镇。”
朱元璋的声音,清朗而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既为军队,便要有军制,有军法。无规矩,不成方圆。无军法,不成强兵。”
他看向周遇吉。
周遇吉会意,上前一步,展开一卷刚刚写好的布帛,大声宣读。
“奉定王殿下令,立军制如下。”
“全军设一镇,下辖两营。每营,设一员都司统领。”
“第一营都司,由周遇吉担任。”
“第二营都司,由张勇担任。”
此令一出,底下立刻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张勇是老人,当都司,众人心服。可这周遇吉是新来之人,一来便身居高位,让一些老弟兄,心中不免有些嘀咕。
朱元璋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不加理会。他用人,只看才干,不看资历。周遇吉的将才,远在张勇之上,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就是要用这种破格提拔,来树立一个“唯才是举”的标杆。
周遇吉继续宣读。
“每营之下,设两队,每队设一员队正统领,管辖五十人。”
“锦衣卫千户卢九德,任第一营第一队队正。锦衣卫赵铁山,任第一营第二队队正。”
“……”
一连串的任命,被大声宣布出来。从都司、队正,到每十人设一什长,每五人设一伍长。整个军队的骨架,被清晰地搭建了起来。
什长和伍长,大多由那些最早跟随朱元璋的溃兵,和在隘口血战中表现英勇的士兵担任。这既是对他们的奖赏,也让他们有了归属感和荣誉感。
“军制之外,再立军法。”
周遇吉的语气,变得森严起来。
“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为我军铁律。”
“三大纪律:一,一切行动听指挥。二,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三,一切缴获要归公。”
“八项注意:一,说话和气。二,买卖公平。三,借东西要还。西,损坏东西要赔。五,不打人骂人。六,不损坏庄稼。七,不调戏妇女。八,不虐待俘虏。”
这番军纪,内容之详尽,言语之通俗,是这个时代任何一支军队,都闻所未闻的。
底下的人,听得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尤其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损坏庄稼,这对于那些当兵吃粮、抢掠惯了的溃兵来说,简首是不可思议。
“安静。”
朱元璋一声低喝,校场瞬间鸦雀无声。
“我知道,你们中间,有很多人,不理解,甚至不服气。”他冷冷地说道。
“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为什么。”
“因为,我们和流寇、和建虏,不一样。他们是贼,是匪,是强盗。他们所到之处,只知烧杀抢掠。所以,他们永远得不到民心,只能是无根的浮萍,注定长久不了。”
“而我们,是官军,是仁义之师。我们的根,就在这天下的万万百姓之中。我们保护百姓,百姓,才会拥护我们,支持我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了民心,我们就能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一切。失了民心,我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但从穿上这身军装开始,谁敢违背这《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任何一条,就是与我军为敌,与天下百姓为敌。”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如刀。
“军法官何在?”
“在。”几名卢九德手下的锦衣卫,手持刑刀,出列应答。
“本王宣布,自今日起,凡违此铁律者,一经查实,不论亲疏,不论功过,”朱元璋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斩。立。决。”
斩立决。
三个字,带着刺骨的寒意,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
他们毫不怀疑,眼前这位殿下,说得出,就做得到。
恩威并施。
萝卜,己经给了。现在,该亮出大棒了。
军制,军法,都己建立。接下来,就是具体的操练。
在周遇吉和张勇的主持下,整个队伍,开始了脱胎换骨的改造。
队列、行军、扎营、巡逻、斥候、战斗阵型……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最严格的标准,重新制定了条例。
朱元璋甚至将他前世创建卫所时的一些练兵方法,加以改良,教给了他们。比如,强调集体配合的鸳鸯阵,比如,用沙盘推演战局。
这些,对于一群溃兵和农民来说,是全新的体验。
操练是艰苦的,但伙食,却也是前所未有的好。缴获的粮食,被集中管理,保证每个人都能吃饱。每日,还有肉汤供应。
赏罚分明,纪律严苛。
短短十日,这支队伍的气象,便焕然一新。他们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行走之间,令行禁止,己经初具一支精锐之师的雏形。
然而,新的问题,又摆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山谷中的粮食,己经快要见底了。
三百多张嘴,人吃马嚼,消耗巨大。
队伍可以暂时不打仗,但绝不能饿肚子。一旦断粮,军心必乱。
必须,在断粮之前,找到新的补给。
这天夜里,朱元璋召集了周遇吉等几名核心将领,在帅帐中议事。
地图,在桌案上摊开。
朱元璋的指尖,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太行山东麓。北面,是保定,有建虏重兵。南下,道路难行,且不知敌情。东面,则是广阔的河北平原,那里,村庄富庶,但也是建虏骑兵肆虐之地。”
他抬起头,看向众人:“诸位,有何良策?”
众人皆是眉头紧锁。这是一个死局。
就在这时,赵铁山从帐外走了进来,神情激动。
“殿下,有重大发现。”
他摊开一张刚刚绘制的草图。
“我们派出的斥候,在东面三十里外的一处镇甸,发现了一座大仓。”赵铁山指着草图上的一个点,“据抓到的舌头交代,那里,是李自成败退时,来不及带走的一处物资仓库。里面,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兵甲,甚至还有数万两白银。”
数万两白银。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朱元璋的心,也猛地一跳。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知道,这是老天爷,给他的又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他这支军队,彻底摆脱困境,真正壮大起来的机会。
一个,以战养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