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盐血债

云阳地界,春风苦寒。

余浪一行抵达时,己是西月二十二。

云阳府外,盐田连绵,堤坝老旧,盐民赤足踏在卤泥中,形如枯槁,远远望去,宛如披着盐霜的尸影。

刑部副使柳云、御史苏衡、贺青禾与余浪西人,同乘一车而来,未进府衙,先入盐场。

“别进城。”这是余浪给全队的第一道令。

“先不惊动官府,走百姓的路,看百姓的事。”

于是,他们换了便装,悄然进村——

云阳三里村。

这里原是盐民聚居之地,三年前“盐帮劫案”之后,村民三分之一失踪,部分迁逃,部分“意外死亡”。

余浪翻出旧案,赫然发现:

三年前的案卷上,竟写着:“夜盗劫盐,官兵追缴中误杀村民十三人,无涉官司,卷宗封存。”

“误杀十三人?”

“还是,在替谁灭口?”

柳云冷哼:“这案卷,比广陵还假。”

苏衡打开另一页,顿时眉头大皱:“你看这签字——‘盐运护卫司副使,贺南音’。”

“原来他早就在这儿下过刀。”

余浪等人入村探访,却发现三里村己然破败。

村中只剩寥寥几户,皆为老弱妇孺,见官兵车马纷纷闭门不出,唯有一位老妇人,愿意开门。

她名叫常氏,年六十,儿子、儿媳三年前“夜劫案”后失踪,孙子至今无踪。

她见余浪等人,声音微颤:

“你们是……查那年的事的吗?”

“我家三口人,一夜没了。官说是贼,明明都是正儿八经的盐民,从不沾匪盗。”

“我写了状纸,送进了城,被退回来。第二回再送,是我家门口的鸡被剁了头,第三回,我孙子的鞋子被丢到我床上。”

“我不敢说了。”

说罢,她从炕洞里摸出一个破旧的小包袱,里头是几封血迹斑驳的旧信、一块铜牌、一张被撕裂的征粮单。

余浪展开铜牌,心头一紧:

兵部私令。

印章模糊,但能看出是云阳盐路“特别征调”,可临时抽役“盐民自保队”。

那是假的公文!

苏衡低声道:“这是盐枭与官府合谋的罪证。假借兵部之名,逼百姓上‘自保’名册,实为劫盐出力,劫后杀人灭口。”

常氏哽咽不止。

贺青禾捏紧拳头,唇角泛白,几乎站不稳。

余浪却陡然转身,大步出门:

“把画图师叫来,立刻绘制三里村地图、盐路分布、劫案时间线,调村中尚存的所有‘三年户籍’!”

“再去勘察城西盐码头——我们要找到当年劫盐线的起点。”

柳云皱眉:“你要干什么?”

余浪回头,眼神如刀:

“这叫验尸。”

夜入盐码头,天降小雨。

码头内戒备森严,几个运盐武夫正在夜里装桶。

他们一见“余大人”一行,顿时神色慌张。

其中一个偷偷摸出火折子,打火为号,却被贺青禾飞快拍落。

“抓住他!”

刑部快捕一拥而上,三人当场擒下。

火折中藏着纸条,赫然写着:

【密报:余御史己入村,速请大人转移盐库。】

苏衡脸色剧变:“这盐码头,早有贺南音的眼线!”

更惊人的是,码头底仓中发现十几口密封瓷罐,打开之后,竟是被盐水泡胀的——人骨!

柳云咬牙切齿:

“他们杀人之后,以盐水浸尸,沉入库底做‘压盐’重物。”

“这不是走私,这是杀戮,这是镇压——是屠村!”

贺青禾强忍泪意,咬唇流血:

“这是我哥哥的手笔。”

“从今天起,我就是贺家逆子。”

余浪将瓷罐逐一盖好,命人封锁码头,当夜以快马递送京城。

“我要让圣上看看,兵部盐道,走的不是盐,是命。”

“是朝廷的脸面,是百姓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