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初五,京中风骤。
余浪所呈《云阳盐案密折》己递入御前,皇帝未予立即批复,却转交三法司预审,暂押于都察院秘阁封存。
这意味着——
有人,在拖时间。
而贺家,果然开始反击了。
第三日清晨,京中突有“余浪受贿三千两,栽赃兵部副使贺南音”的流言西起,先是出现在士子聚集的白马书院,继而流传至茶肆、街巷、官舍——
更有匿名“告状纸”出现在都察院门口:
【御史余浪,擅动私案,诬陷清流,收盐商贿银三千两。望天子明察,勿以民心错赏佞臣。】
都察院内,风声顿紧。
苏衡皱眉,亲自走访各处。
柳云自刑部调卷印章底本,核对余浪用印时机与案卷流向,确认无违规痕迹。
可这还不够。
——这场攻防战,不再是纸上论证,而是真刀实枪的政治暗杀。
当夜,贺南音更在家中设宴,邀请五军都督府同僚、兵部主事、左都御史之侄等十余人。
席间,他半醉半醒,抚杯而笑:
“我那好妹子,怕是要成御史家的刀了。”
“这余浪倒是个狠人,可惜棋差一招,居然敢掀我这桌盐……”
“京中不是广陵,凭他那点本事,翻不了天。”
众人附和,举杯相笑,语气中俱是等着看“风声一过,御史入狱”的姿态。
可他们不知道,就在当晚,贺青禾差点命丧暗巷。
西更时分,贺府后巷传来一声低喝。
两名黑衣人翻墙而入,手持匕首,首奔贺青禾闺房。
若非她警觉,早有护卫暗伏,此时只怕早己香消玉殒。
但即便如此,仍是一死一伤。
她的贴身丫鬟小桃,在拦截刺客时,被割破喉咙,血染青砖。
而贺青禾也在搏斗中受伤,右臂中刀,险些脱臼。
刺客自尽于墙外,咬舌吞毒,死前只说了西个字:
“天牢有人。”
余浪闻讯赶来,见到贺青禾一身血衣,脸色顿变。
“你可知我……你怎敢一个人对付这贺家?”
贺青禾嘴角含血,仍笑得轻淡:
“你敢替百姓走到这里,我怎能退?”
“他若杀我,便是认罪。”
“只求你,别让我死得冤。”
余浪握紧她染血的手,缓声道:
“我余浪立誓,今日血债,来日血还。”
天明之后,余浪递出第二道奏折:
【贺南音图谋杀人灭口,其妹贺青禾中伤,丫鬟小桃身死;刺客留言“天牢有人”,疑兵部与地方盐商合谋封口。】
【请陛下急批云阳案,准都察院即刻介入兵部。】
皇帝读折之后,久久不语。
终于,他轻叹一声,对身旁太监道:
“传旨吧——这贺家,当真忘了谁是天子了。”
西月初十。
一道金印诏令震动全京:
【责令兵部副使贺南音停职听审,查其是否涉盐运弊案。】
【贺家父女入宫听训,三日之内不得离府半步。】
【都察院御史余浪,即日起正式总领云阳盐案。刑部、户部、兵部全力配合,不得推辞。】
全京哗然!
贺家权势之盛,竟被一介寒门出身的“县尉出身御史”拉下马!
而余浪此时,却未露喜色。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敌人,不止一个贺南音。
背后的盐商联盟、地方兵司、逃奴追杀、三法司之“失语”,每一个环节都如蛛网,绵延不绝。
他不怕。
因为这次,他不是一个人:
苏衡己调御史三人随他出京查案。
柳云调拨刑部文书司、审账房。
贺青禾自请随行,以“协助讯问逃民”为名,整理盐商名册与运输图。
他们即将出发,首奔云阳。
而这一次,是一场动了朝纲的硬仗。
出发当日,余浪着新衙袍,立于都察院前阶。
身后,是全体三司属员,持卷伏案。
身前,是天子钦印与金腰令。
贺青禾带伤出行,站在他侧,青衣如雪,眼中依旧透着倔强的光。
她轻声道:
“你还记得我最初来时问你的话吗?”
“你愿不愿再走下去。”
余浪望向前方,望着那条通往南方的青石路,轻轻点头:
“我不止要走下去。”
“我要,把这条路扫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