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婆年轻时在乡里做接生婆，一辈子接过上百个孩子。她心细胆大，哪怕是半夜被人敲门喊着接生，她也敢一个人提灯过去。
但她唯一一次吓得病了一个多月，是因为一个“红绳婴儿”。
那是七十年代末，冬天特别冷，雪下得厚实，整整一尺。那晚外婆一家都睡下了，忽然有人敲门。
咚、咚、咚——声音轻而急促。
外婆披衣开门，门口站着个穿黑棉袄的男人，脸上裹着围巾，只露出眼睛。
“王婆，俺媳妇肚子疼，求您去看看。”
外婆拿起药箱提灯就走。男人一路都不说话，走得飞快，像风一样掠过雪地，几分钟就到了村口一处废弃的小砖屋。
屋里很冷，灯光晃着，一个女人躺在铺着麦秸的土炕上，脸色惨白，肚子一抽一抽的痛。女人穿着红肚兜，脚上缠着红绳，脖子上也挂了一圈红绳，红得刺眼。
外婆觉得奇怪，按理说这种“满身红”的穿法，是给早夭婴求平安才用的，怎么用在大人身上？
她没多问，专心接生。可就在孩子出生的一瞬间，屋里灯光一闪一灭，孩子“哇”一声哭出，竟然不是正常婴儿的哭声，而像是一种……低低的嘶吼。
更怪的是，那孩子出生时，脐带上系着一截红绳。
孩子一落地，屋里火苗忽地灭了，外婆只能靠手电照着把脐带剪断、包扎好。
她刚抱起孩子准备交给男人，发现那男人早不见了。炕上的女人也没了呼吸。
外婆吓坏了，提着灯就往村里跑，回头一看，雪地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男人没有，产妇没有，孩子的也没有。
第二天，外婆带人去那屋查看，却发现——
那里根本没人住。屋门紧锁，炕上干干净净，没有女人、没有婴儿，甚至连她昨晚用过的剪刀、剪下的脐带都不见了。
她蹲在门口喘不过气来，众人说她中了“红绳牵魂”。
老人说，死胎若未入土，有些怨气极重的，会用红绳拴魂。传说，每年阴阳交界之夜，阴人可以牵着红绳，引回自己未出生的魂婴，让他“重新来过”。
但这过程需要一个“接引者”——接生婆就是最佳选择。
外婆被那红绳引去了，接下的，不是阳间的孩子，而是一个“魂胎”。
她回来后高烧不退，神智模糊，还一首说：“他要出来了，他在我药箱里……笑着……”
首到找来一位从山东请来的阴阳人做法，才“剪断红绳”，保下外婆一命。
而那口药箱，从此再没用过，连同那一夜的剪刀、红布、脐带，全都埋在村后的乱坟岗下。
十几年后，我曾在村边看到一个外地来的女人，抱着个穿红衣的小孩在问路。她站在我家门口，声音低低的：
“请问……王婆还住这吗？”
我摇头。
她笑了笑，抱着孩子慢慢走开。那孩子回头看了我一眼，脸色惨白，眼睛漆黑一片，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红得像要滴血。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跟陌生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