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雾气氤氲
石桌上放着一壶酒,两盏酒盅。
林溯松开拉着宋应的手,倚栏而坐
宋应浅笑望着林溯道,“这么急急忙忙,就是为了拉我来喝酒吗”
林溯把弄了下白玉色的酒盅,俏皮道,“难道这不重要吗,要是再晚走些,被爹爹和宋伯叔看到,就来不了了”
“你啊,也只敢当着我的面喝了”宋应扶了下额头,无奈道,“刚在朝堂上名声大噪,现在又来偷偷饮酒,被旁人看到了,小心影响声誉。”
“哎呀,所以这不是有你在吗”林溯伸手将酒盏翻转,熟稔地执起酒壶提梁往杯中倒酒。
纯净的酒缓缓注入白瓷的酒盏中,浓厚的酒香伴随着袅袅水雾在两人之间弥散开。
林溯将酒盏推到宋应面前
“这么好的酒,不喝可惜”
宋应端起酒杯,浅呷一口,喉间微热。
林溯举杯,一饮入喉
“宋应,我说过,我能做到的,你看我成功了,不是吗?”
“嗯,我看到了”
林溯笑了笑,举起酒杯“共饮一杯!”
两个酒杯清脆相击,如同撞向山峦的玉钟。
“当初你说一人入宫进谏,要不是我逼问,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告诉我。”
林溯佯装懊恼“怨我”
“知道错了,还不自罚一杯?”
林溯用手指敲了敲宋应面前的石桌
“还不是为了给你当谋士,怎么倒罚起我来了?”
宋应轻笑,“罚你害我担心。”
林溯微醺的笑着说,“该罚”
一饮而尽
举杯再欲饮,却不料被宋应按住了酒盏。
林溯疑惑的看着宋应
“酒烈,少喝。”宋应提醒道,“你大病初愈不久,注意身体。”
这酒确实烈。
林溯垂眸,指腹着粗瓷杯沿,酒液晃荡,映出她微红的眼尾。喉间烧灼一路蔓延至胸腔。
但这酒却不及宋应半分
唯有宋应才能让她甘愿沉沦,哪怕代价是失去一切。
宋应才是那杯真正醉人的酒。
温柔,缠绵,饮时如溪泉流入咽喉,落腹后却化作燎原的火,烧得人理智尽失。这酒将使林溯无数次在宋应杯中沉沦,明知是毒,仍甘之如饴。
但最终,杯中只剩自己的倒影。
“宋应,只有你在身边我才敢这么肆意,我知道……无论最后发生什么……你都会把我保护的很好……,但我也想……拯救……”林溯喃喃道,醉倚栏杆,青丝也随之散落。
宋应宠溺的看着林溯,摇了摇头“唉,都说了,不要喝那么多。”
宋应俯身,手臂穿过她膝弯,稍一用力,便将人揽入怀中。
“……宋应?”她含糊低唤,指尖无意识攥紧他衣襟。
他未应,将外氅一展,裹住她单薄身形。夜风掠过湖面,吹散亭间酒气,唯余她发间一缕淡香,混着未消的醉意,缠上他鼻息。
步履踏过石阶,无声。
廊外竹影婆娑,偶有露滴坠叶,清响溅碎在石径。
林溯在宋应臂弯间微微一动,颊侧贴上他胸口,呢喃如呓:
“这酒……不及你烈。”
夜风穿亭而过,她的话散在风中,听不真切。
宋应低眉,见怀中人唇瓣微启,似在呓语,又似叹息。酒意染透眼尾,洇出一抹薄红,衬得肤色愈白,如雪上落梅。
“都醉成这样了,还在呢喃着……”
他嗓音沉缓,似笑非笑,却收拢臂弯,将她往怀中带了带。
衣袂交叠间,林溯发间玉簪斜坠,青丝流泻,扫过他手腕,微凉带着痒。
宋应踏过石桥,桥下流水无声,唯见月影碎银。林溯忽地蹙眉,指尖在他襟前轻挠两下,含混道:
“……宋应,你心跳……好吵。”
……
次日,宿醉初醒
晨光透纱,林溯眉心微蹙。
额角隐隐胀痛,喉间干涩如灼。她抬手遮眼,缓了半晌,才从锦褥间支起身子——
这不是她的床榻。
素帐悬银钩,青瓷插着一枝半枯的白梅。枕畔余温己散,唯剩一缕沉水香,冷冽如雪中松木。
是宋应的气息。
昨夜零碎画面忽地翻涌——湖亭薄雾,瓷杯酒冷,有人揽她入怀,体温透过衣料……
“醒了?”
珠帘忽被挑开,宋应逆光立在屏风侧,手中一盏醒酒茶白气袅袅。他神色淡淡,却在她慌忙低头时,瞥见她耳尖倏然染红。
“醒酒汤,趁热喝,会好受一点。”
宋应将手中的白瓷碗递到林溯面前,林溯点点头,慌忙的接过
宋应浅笑,看出了林溯的羞怯之意,“昨日……”
宋应刚启唇,便见林溯猛地攥紧被角,一口茶呛在喉间,咳得眼尾浮起湿红。
“慌什么?”
“我……我没有……昨日的事……”但任林溯如何回想都想不起来昨夜发生了什么
“昨日?你醉酒之后,带你回林府恐难免逃一顿责骂,我提前让府上的侍从告诉师伯,我们昨日商讨军事,一来以免他担心,二来你也免去一顿责骂。”宋应看出林溯的窘迫,如实将昨晚的事实述说,“夜禁,大多数驿馆都早早歇业,担心你睡不太安稳,索性就把你带到府上的偏院暂歇了。”
林溯听完,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不知为何莫名的有些失望。
“昨晚……我回府上歇息了,我不做趁人之危的事”宋应拉了拉左侧手腕处的衣袖,藏住腕间的一道红痕。指节轻拂过她发间,语气温缓。
林溯指尖微蜷,垂睫不语。 可记忆里分明残留着零碎片段。
夜半烛昏,林溯攥住宋应的衣袖,力道紧得几乎揉皱那寸锦缎。
“别走……” 她嗓音浸着醉意,怕宋应真会抽身离去,指节都泛了白。
宋应顿住,回身看她,眸色深得似化不开的墨。
他最终叹了口气,俯身将她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看着她沉沉睡去才起身离开,只余腕间一道被她攥出的红痕。
“门外派了车马,我陪你一同回府,免得林师伯担心。”宋应咳声提醒道。
“嗯好”林溯拉回思绪,点头应道。
林溯端坐车内,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袖口暗纹。
宋应执剑而坐,神色如常,仿佛昨夜腕间那一攥不过是幻梦一场。
车轮碾过青石板,偶有颠簸,她身形微倾,衣袂不经意擦过他的膝头。宋应将她扶稳淡淡道:
“路上颠簸,坐稳些。”
林溯抿唇,正欲挪远几分,马车却忽地一晃——
她猝不及防向前栽去,被宋应单手扶住肩头。温热的掌心透过衣料,灼得她耳根一烫。
“我……”她慌忙首起身,却见宋应己收回手。
唯有他袖口微乱的褶皱,泄露了几分力道。
待车马停稳后,宋应将车帘掀起时,张了张嘴道,“陛下己经下达出征时间,今夜府中设宴,我晚些再来。”
林溯驻足回首。
他立于阶前,晨光描摹其轮廓,清峻如松。
“若再饮酒……”他顿了顿,眼底浮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深意,“记得抓紧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