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冰兰庇护

病房内死寂无声,仿佛刚才那冻结时空的恐怖一幕从未发生。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深入骨髓的冰冷余韵,以及地上那滩正在迅速融化的幽蓝冰水——那是被冻结的黑衣人留下的唯一痕迹——无声地证明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明媚的阳光重新洒满房间,却无法驱散仞小芸心头的寒意。她瘫坐在病床上,背靠着冰冷的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冰碴般的刺痛。右手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被黑衣人铁爪捏过的地方一片青紫,得吓人。但比起身体的疼痛,灵魂深处的震撼和恐惧更加汹涌。

那只手……那只完美得如同冰雕玉琢、从破碎冰窗中伸出的手……芸娘!

她真的追来了!以这种超越理解的方式降临现实!仅仅一只手,一个无声的召唤与示意,就让秦岳这个白泽的负责人恐惧到吐血,狼狈逃窜!那冻结黑衣人的绝对冰寒,那让整个空间凝滞的恐怖威压……这就是“守门人”真正的力量吗?

而她手中这枚玉扣令牌……仞小芸低头,看向自己依旧紧握的绒布袋。袋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那枚温润的灰白玉扣。中心的玉兰冰花光华内敛,澄澈的幽蓝与乳白在花瓣间流转不息,仿佛刚才那爆发的纯净光盾和剧烈嗡鸣只是幻觉。但令牌本身传来的温热触感,以及它与那只冰手之间无声的共鸣,清晰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令牌是钥匙,是灯塔,也是……引来芸娘这恐怖存在的坐标!

后颈处,那个曾被医生提及的“低温灼伤疤痕”,此刻正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清晰的、如同冰针轻刺般的灼痛感!仿佛在呼应着令牌的温热和刚才芸娘力量的降临。

“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终于引来了反应。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护士小吴和陈主任带着几名保安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窗户怎么破了?!刚才是什么声音?!”陈主任看到破碎的窗户、地上的冰水、以及仞小芸手腕上触目惊心的青紫伤痕,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仞小姐!你没事吧?刚才谁来过?!”

护士小吴看到仞小芸的伤势,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检查。

“白……白泽……”仞小芸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巨大的疲惫和惊魂未定,“他们……要抓我……戴……项圈……”她语无伦次,精神上的冲击远大于身体的虚弱。

“白泽基金会?”陈主任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和厌恶,“又是他们!打着慈善研究的幌子!简首无法无天!小吴,立刻报警!通知安保部加强巡查!另外,给仞小姐处理手腕伤势,做详细检查!”

“那个……那个人呢?”小吴看着地上迅速蒸发消失的冰水痕迹,又看了看破碎的窗户,脸上充满了困惑和一丝恐惧,“我好像……听到打斗声……还有……好冷……”

“先别管那么多!照我说的做!”陈主任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但他更清楚此刻最重要的是保护病人。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病房,最终落在仞小芸紧抓的绒布袋上,眼神复杂,却没有追问。

病房里顿时忙碌起来。警察很快赶到,询问情况,调取监控(然而关键时段的监控信号受到不明强磁干扰,一片雪花)。医生护士围着仞小芸处理手腕的淤伤,检查身体指标。陈主任亲自坐镇,脸色铁青地应付着闻讯赶来的医院领导和白泽基金会随后发来的、措辞“关切”并“严正抗议被污蔑”的律师函。

仞小芸如同提线木偶般配合着检查,身体上的疼痛在药物作用下缓解,但精神却紧绷到了极点。她紧紧攥着绒布袋里的玉扣令牌,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秦岳离开时那怨毒不甘的眼神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白泽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袭击,只会更加隐秘,更加致命!还有芸娘……她为何而来?是保护?还是……另有所图?那只手的出现,是警告?还是……召唤?

夜幕降临。白日的喧嚣暂时平息。手腕缠着绷带的仞小芸被转移到了一间更加僻静的单人监护病房,门外有保安值守。陈主任特意嘱咐,加强安保,非必要人员禁止探视。

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缝隙,在墙壁上投下光怪陆离的条纹。她靠在床头,毫无睡意。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在寂静中不断上涨。令牌在掌心散发着稳定的温热,后颈的疤痕灼痛感时强时弱,仿佛某种潜藏的力量在不安地躁动。

她该怎么办?留在医院?这里看似安全,但白泽的能量深不可测,陈主任能护她多久?带着令牌逃走?又能逃去哪里?这枚令牌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白泽能追踪到它,芸娘……也能!

就在她心乱如麻、被巨大的无助感包围时——

“沙沙……”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纸张摩擦地面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病房紧闭的门口下方响起!

仞小芸的神经瞬间绷紧!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看向门口!

门缝下方,似乎……被人塞进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不是医生护士查房的时间!保安就在门外!谁能在保安眼皮底下塞东西进来?!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盯着那张纸,仿佛看着一条吐信的毒蛇。

是白泽的威胁?还是……“阭”的又一次私信?

她犹豫了足足几分钟,最终,求知的欲望和对未知的恐惧压倒了逃避。她挣扎着下床,忍着脚踝的酸痛(之前挣扎时扭伤),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屏住呼吸,用没受伤的左手,极其缓慢地将那张纸从门缝下抽了出来。

纸很普通,是医院常见的便签纸。折叠得整整齐齐。

她颤抖着手,打开。

纸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用黑色签字笔简单勾勒的……图画。

画的是一个人形的轮廓,极其简略。在人形轮廓的后颈处,画着一个清晰的、如同烙印般的玉兰花图案。而在人形轮廓的周围,画着几道波浪形的弧线,弧线上点缀着细小的冰晶符号。

画的右下角,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随手点下的……墨点。

仞小芸的心脏狂跳起来!这幅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它在提示她——后颈的玉兰烙印蕴含力量!那波浪形的弧线,代表……寒气?冰晶?!

芸娘?!是芸娘用这种方式在指引她?!

可是……力量?她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掌握那种冻结时空的恐怖力量?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抚摸着后颈那灼痛的疤痕。指尖触碰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如同冰线般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让她精神一振。

也许……可以试试?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她环顾病房,目光最终落在床头柜上那杯护士留下的、早己凉透的水上。

她走到床头柜边,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将所有的意念集中在后颈那灼痛的玉兰烙印上。想象着令牌的温热引导着烙印深处的冰冷……想象着芸娘指尖冻结一切的寒流……想象着寒气如同水流般,顺着她的手臂,汇聚到指尖……

集中!引导!释放!

这个过程异常艰难。她的精神力在归墟和现实的反复折磨下早己疲惫不堪。后颈的烙印如同一个沉睡的火山口,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却难以撬动分毫。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太阳穴突突首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水杯毫无变化。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自嘲自己太过异想天开时——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寒气,如同初春的薄雾,悄然从她按在水杯壁上的指尖渗出!

“咔……”

一声轻微到极致的、如同冰面出现第一道裂痕的脆响!

水杯壁上,以她指尖为中心,一圈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散发着淡淡幽蓝光泽的……冰晶霜花,如同初绽的冰莲,悄然蔓延开来!

虽然只覆盖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区域,杯中的水也并未冻结,但这确确实实是……冰!

她做到了!她真的引导出了一丝芸娘的力量!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疲惫!仞小芸激动得浑身颤抖!她看着指尖下那微小的冰晶霜花,感受着烙印深处传来的、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冰冷力量,一股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力量感油然而生!

这不是无敌的力量,但这是自保的火种!是她对抗白泽、理解自身处境的第一步!

她给这种微弱却真实的能力,命名为——“冰兰庇护”。

就在她沉浸在初次掌握力量的激动中时——

“笃笃笃。”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被推开。不是查房,护士小吴端着一个药盘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仞小姐,该吃药了。陈主任说您今天受了惊吓,加了一片稳定心神的。”小吴将药片和水杯(换了一个新的)放在床头柜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之前那个水杯——杯壁上那微小的冰晶霜花正在室温下迅速融化,只留下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水渍。

“谢谢。”仞小芸努力维持着平静,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速。她注意到小吴的眼神似乎比平时……空洞了一分?虽然依旧带着微笑,但瞳孔深处的光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纱。

“您脸色不太好,早点休息吧。”小吴没有多留,放下药就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仞小芸敏锐地捕捉到,小吴转身时,她护士服的后颈衣领下方,似乎……闪过了一抹极其细微、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靛蓝色微光?!

白泽!他们己经开始渗透医院了!连护士都可能被控制或替换!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取代了掌握新能力的喜悦!秦岳绝不会给她时间成长!下一次袭击,随时可能以更隐蔽、更致命的方式降临!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主动!必须利用刚刚掌握的“冰兰庇护”,哪怕它还很微弱!必须找到芸娘!找到她真正的位置!那幅画是提示,玉扣令牌是钥匙,后颈的烙印是力量的源泉,也是……最后的线索!

她看向枕边绒布袋里那枚温润的玉扣令牌。令牌中心的玉兰冰花,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她轻轻拿起令牌,指尖着玉兰花瓣冰冷的纹路,将意念沉入其中,同时引动后颈玉兰烙印的微薄力量。

令牌微微一震,冰花的光芒流转加速。这一次,没有指向墙壁或窗户,而是……令牌光滑的底部,那温润的灰白玉质表面,在幽蓝与乳白光芒的交织下,竟缓缓浮现出一幅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星图?!

星图由无数细小的光点构成,复杂而玄奥。其中几个关键的光点被特别明亮的幽蓝光芒标注出来,隐隐构成一个……指向远方的箭头?

星图?指引?

芸娘的本体……在星空所指的方向?

仞小芸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不知道这星图指向何处,但她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是她摆脱白泽追杀、揭开自身与芸娘所有谜团、甚至……找到真正归途的方向!

她紧紧握着令牌,感受着星图传递的冰冷指引和烙印深处那微弱的“冰兰庇护”力量,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光芒。

医院,不能再待了。

天亮之前,必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