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星夜潜踪

病房门在护士小吴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走廊的光线,也隔绝了那看似寻常的微笑下潜藏的冰冷窥视。仞小芸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如同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指尖残留着触碰水杯冰霜的微凉感,后颈玉兰烙印的灼痛如同警报般持续低鸣。

小吴后颈衣领下那抹转瞬即逝的靛蓝微光,像一根淬毒的针,刺破了她最后一丝侥幸。白泽的触须己经伸进了医院!无处不在!渗透、替换、控制……他们像一张无形的巨网,正从阴影中缓缓收紧。秦岳狼狈逃离时的怨毒眼神在脑中闪现——下一次,绝不会是“基金会负责人”的温和拜访,而是更隐蔽、更致命的绞杀!

不能再等了!多停留一秒,危险就多一分!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消毒水味灌入肺叶,强行压下翻涌的恐惧。目光扫过病房——单人监护室,相对安静,但门外有保安。窗户……不行!这里是三楼,窗外也没有可供攀爬的管道。唯一的出口是门。

令牌!她猛地看向枕边。绒布袋里的玉扣令牌散发着温润的光,中心的玉兰冰花幽蓝流转。星图!这是唯一的指引!她一把抓过令牌,冰冷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振。意念沉入其中,后颈烙印的力量被小心翼翼地牵引,与令牌的温热交融。

嗡……

令牌底部,那片温润的灰白玉质再次泛起微光。比刚才更加清晰!一幅由幽蓝光点构成的、繁复玄奥的星图缓缓浮现!几个关键节点被明亮的光标锁定,隐隐构成一个指向东南方向的、跨越虚空的箭头!

东南方!目标就在那个方向!

她不知道具体地点,但这是芸娘的指引,是唯一的生路!

行动!立刻!

她迅速扫视病房。身上是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太过显眼。她的目光落在床尾柜上——那里放着护士小吴之前帮她收起来的、入院时换下的那套衣服: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虽然沾着草屑和泥土,但总比病号服强!

她飞快地换上衣服,将绒布袋连同玉扣令牌小心地塞进卫衣内侧的口袋,紧贴着心口。令牌的温热隔着布料传来,带来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安全感。后颈的玉兰烙印在衣服摩擦下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她力量的源头和代价。

现在,是离开这间病房。

她走到门边,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门外很安静,只有保安偶尔踱步的轻微声响。硬闯不可能。必须制造混乱!

她的目光落在病房的呼叫铃按钮上。一个计划瞬间成型。

她退回床边,深吸一口气,集中全部精神!意念再次沉入后颈那灼痛的玉兰烙印!想象着令牌的力量作为桥梁……想象着芸娘冻结一切的寒流……这一次,目标不再是水杯,而是——呼叫铃按钮内部那些精密的金属触点!

集中!引导!冰封!

这比凝结水杯霜花困难十倍!烙印深处的力量如同桀骜的冰龙,狂暴而难以驯服。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太阳穴如同被重锤敲击,剧痛难忍!但她死死咬着牙,调动着刚刚萌芽的“冰兰庇护”能力,将所有的恐惧、愤怒、求生的渴望,都化作催动寒流的燃料!

“咔…滋啦……”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静电释放的异响,从呼叫铃按钮内部传出!

紧接着——

“嘀嘀嘀嘀嘀嘀——!!!!”

尖锐刺耳、如同防空警报般的呼叫铃声,毫无预兆地、以最大音量在寂静的病房里疯狂炸响!声音穿透门板,瞬间响彻了整个走廊!

“怎么回事?!”门外保安惊愕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冲向呼叫铃控制面板的方向!“哪里在响?305!是305!”

混乱!机会来了!

就在保安的注意力被失控的呼叫铃吸引、手忙脚乱试图关闭或查看的瞬间!

仞小芸如同蓄势己久的猎豹,猛地拧开了病房门锁!她没有冲向走廊出口,而是利用病房门打开的瞬间视野盲区,身体紧贴着墙壁,闪电般窜向走廊尽头——那里是防火楼梯间的方向!

“谁?!”保安听到了开门声,猛地回头!只看到一个穿着深灰色卫衣的纤瘦背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在走廊尽头一闪,消失在防火门后!

“站住!305的病人跑了!”保安的吼声和更加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在身后响起!整个楼层都被惊动了!脚步声、询问声、呼叫支援声从西面八方涌来!

仞小芸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冲进昏暗的楼梯间,冰冷的金属扶手触手生凉。她不敢停留,沿着楼梯向下狂奔!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发出巨大的回响,如同追魂的鼓点!每一次落脚,脚踝扭伤处都传来钻心的疼痛,但她不敢放慢速度!

一层!两层!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在楼梯间!”“往下跑了!”“拦住她!”

她冲出一楼的防火门,刺鼻的消毒水味瞬间被深夜医院大厅混杂着焦虑和药味的冰冷空气取代。大厅里还有零星的病患家属和值班人员,都被突如其来的骚动惊得纷纷侧目。

“在那里!拦住她!”追兵的喊声从楼梯间出口传来!

仞小芸的目光如同雷达般扫过大厅!正门有保安!侧门通往急诊,人多眼杂!她的视线猛地锁定在大厅角落——那里是医疗废物临时转运通道!一个穿着深绿色工装、戴着口罩的工人,正推着一辆装满黄色医疗废物袋的推车,准备从一扇不起眼的、贴着“污物出口,非请勿入”的小门离开!

机会!

她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冲向那辆推车!在推车即将进入小门的瞬间,她如同滑溜的泥鳅,矮身、侧滚,不顾一切地钻进了推车下方堆积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黄色废物袋之间的缝隙里!恶臭瞬间包裹了她,但她死死捂住口鼻,蜷缩起身体!

推车工人似乎毫无察觉,推着沉重的车子,“哐当”一声推开了那扇小门。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自由的气息和……更加浓重的垃圾腐臭味。

推车被推着,沿着医院后巷坑洼不平的水泥地前行。仞小芸蜷缩在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废物袋之间,透过袋子的缝隙,紧张地窥视着外面。昏黄的路灯下,医院的白色大楼在快速后退。身后,追兵的喊声和手电筒的光柱在医院后门处晃动,但距离正在拉远。

推车在巷子尽头的一个大型医疗废物集装箱旁停下。工人开始费力地将一个个沉重的黄色袋子扔进集装箱敞开的入口,发出沉闷的“噗通”声。

就是现在!

当工人背对着推车,用力搬起最后一个沉重袋子时,仞小芸如同离弦之箭,从推车下方猛地窜出!她没有回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巷子深处、那片被城市霓虹映照得光怪陆离的黑暗街区,亡命狂奔!

冷冽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灌入喉咙,带来火辣辣的刺痛。脚踝的剧痛每跑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但她不敢停!身后的追捕声似乎被甩开了,但白泽的阴影无处不在!她必须尽快消失在城市的迷宫之中!

她冲进一条狭窄、堆满杂物的后巷,背靠着冰冷潮湿、散发着尿臊味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汗水混合着垃圾的恶臭粘在身上,狼狈不堪。她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枚玉扣令牌。令牌依旧温热,中心的玉兰冰花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幽蓝光芒。令牌底部的星图再次浮现,箭头坚定地指向东南方。

她抬起头,望向城市东南方向的夜空。那里,巨大的广告牌闪烁着迷离的光,高架桥上车灯如流动的星河,摩天大楼的轮廓如同沉默的巨人。她的目标,就隐藏在这片繁华都市的某个角落。

芸娘……无论你在哪里,无论前方是庇护还是更深的漩涡……我来了。

她将令牌紧紧按在心口,感受着它的温热和烙印的刺痛,深吸一口混杂着城市尘埃与自由气息的冰冷空气,拖着疼痛的脚踝,再次融入了灯火阑珊、暗流汹涌的都市夜色之中。深灰色的连帽卫衣将她的身影吞噬,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朝着星图指引的、未知的东南方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