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将芦苇荡染成浓稠的黑绿色。赵元朗的手掌沁出冷汗,死死攥着金翠莲微微发抖的手。身后水面传来细碎的划桨声,像毒蛇吐信般令人毛骨悚然。鲁智深突然停下脚步,禅杖重重杵在泥地里:“你们先走,洒家断后!”
“不行!” 赵元朗压低声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分开只会被各个击破!” 他瞥见芦苇丛中若隐若现的黑影,突然扯下衣襟撕成布条,“用这个蒙住口鼻!” 金翠莲愣了一瞬,随即明白了他的意图 —— 追兵极有可能携带迷烟。
当第一缕白色烟雾漫来时,赵元朗拽着金老冲进右侧岔道。腐叶在脚下发出危险的脆响,他却不敢放慢脚步。金老剧烈的咳嗽声在身后炸开,每一声都像在撕扯他的心脏。“快!前面有棵歪脖子树!” 鲁智深的吼声穿透烟雾,赵元朗咬牙背起金老,血水顺着老人嘴角滴在他后颈。
不知奔逃了多久,当梁山的寨门终于在月光下露出轮廓时,赵元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金翠莲扑过来搀扶,发丝间还沾着芦苇碎屑。寨墙上突然亮起数十盏火把,照得西人睁不开眼。
“来者何人!” 粗犷的喝问声震得赵元朗耳膜生疼。他抬头望去,只见数十张硬弩对准他们,箭簇在火光中泛着冷光。鲁智深向前一步,袈裟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俺是鲁智深!曾与宋万、杜迁有旧,特来投奔!”
寨门缓缓打开,走出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腰间酒葫芦随着步伐晃荡。赵元朗认出他正是传闻中的旱地忽律朱贵,心跳陡然加快。朱贵上下打量着他们,目光在金老染血的手帕上停留片刻,突然冷笑:“既是投奔,可带了投名状?”
金翠莲脸色瞬间煞白,赵元朗感觉她的手攥得几乎要将自己骨头捏碎。投名状 —— 意味着要交上一条人命。鲁智深浓眉倒竖,正要发作,却被赵元朗按住手臂。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那卷密道图:“我等虽无投名状,却有这份大礼。”
火把凑近,朱贵的瞳孔猛地收缩。绢布上标注的不仅有梁山周边布防,还有慕容知府的粮草路线,甚至连祝家庄新铸连弩的工坊位置都清晰可见。“这图...... 从何而来?” 朱贵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
“从青州古寺的机关密室所得。” 赵元朗强迫自己首视对方审视的目光,掌心的汗却将密道图边缘洇湿,“但图中尚有未解之谜,需面见寨主才能说清。” 他眼角余光瞥见金老倚着金翠莲摇摇欲坠,老人的呼吸己经微弱得几乎不可闻。
朱贵沉默良久,突然转身:“随我来。” 穿过三道吊桥时,赵元朗听见暗处传来机括转动的声响。聚义厅前,白衣秀士王伦端坐在虎皮椅上,手中羽扇轻摇,眼神却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听闻几位带来了密道图?”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赵元朗后颈泛起寒意。
鲁智深刚要开口,赵元朗抢先一步:“正是。不过在献上之前,恳请寨主先派大夫救治这位老伯。” 他指向昏迷的金老,声音微微发颤,“他撑不到看完明日的日出了。” 聚义厅内一片哗然,杜迁皱着眉嘟囔:“新来的倒会提条件。”
王伦的羽扇顿了顿,突然轻笑出声:“有趣。来人,带这位老丈去医馆。” 他起身逼近赵元朗,身上的熏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但若图纸有假......” 话音未落,赵元朗己展开绢布,指尖点在一处空白:“此处暗格需用八卦铜钱开启,而钥匙......” 他摸出金老的祖传铜钱,“就在我手中。”
聚义厅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赵元朗感觉金翠莲的手悄悄覆上他的手背,冰凉的手指传递着无声的依赖。王伦的目光在铜钱上停留许久,终于抬手:“暂且信你一回。朱贵,安排他们住下。”
当赵元朗扶着金翠莲走出聚义厅时,山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医馆,心中却无半分喜悦。王伦最后那抹意味深长的笑,还有杜迁眼中的猜忌,都像悬在头顶的利剑。更糟的是,他分明看见朱贵悄悄将一枚刻着虎头的青铜牌塞进了袖中 —— 那是慕容知府私军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