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 女官试前夜
林绾盯着铜盆里漂浮的契书残页,药汁将墨迹晕成团团鬼脸。小林佑趴在榻上啃糖葫芦,糖渣粘了满腮:"阿姐,那个哥哥给的蜜饯比药还苦。"
"嘘——"她猛地捂住弟弟的嘴。屋外传来货郎叫卖声,调子却是三短一长。这是暗卫营的联络暗号,二十年前爹教她认过。
瓦片忽然轻响。林绾抄起捣药杵砸向窗缝,却听见柳娘子杀猪似的嚎叫:"天杀的!哪个缺德鬼往我家晾豆腐的竹竿上抹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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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侯府弥漫着苦涩药香。谢珩倚在罗汉床上,掌心躺着枚带血槽的袖箭——昨夜从苏蓉蓉袖中截下的。
"查清了。"十七脸色苍白地跪在屏风后,"茯苓糕里的契书残页,是太后派人塞给林姑娘弟弟的。"
"她急了。"谢珩着箭尾刻的凤纹,"去告诉林绾,明日女官试的考题是《盐铁论》策问。"
青瓷药碗突然炸裂。十七抬头时,谢珩己昏倒在织金枕上,腕间浮出蛛网状青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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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绾攥着报名帖挤在贡院墙下。泼墨榜文前人头攒动,突然有人撞翻她的竹篮。
"哟,这不是谢世子养的外室么?"绿裙贵女用团扇掩住讥笑,"娼妓也想考女官?"
人群哗然。林绾瞥见对方腰间的苏府玉牌,忽然抓起地上面粉往脸上一扑:"这位姐姐好眼力!奴家正是万春楼头牌,昨夜还伺候过您爹呢!"
哄笑声中,苏蓉蓉的丫鬟涨红着脸拉走主子。柳娘子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往林绾怀里塞了包桂花糕:"骂得好!这上头沾了巴豆粉,保准她们跑茅房跑断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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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的梆子刚敲过,林绾就被蒙眼塞进马车。再睁眼时,竟身处刑部停尸房。
"考题泄露了。"谢珩举着风灯,照亮面前五具女尸,"这些都是历年落选女官。"
腐臭味呛得林绾干呕。她突然发现最末那具尸体耳后有朱砂痣——正是三年前失踪的探花娘子!
"她们右手拇指都有灼伤。"谢珩掀起白布,"像是握过滚烫的..."
"铜钥匙!"林绾脱口而出,"贡院藏书阁的七巧锁要用特制钥匙,握久了就会烫出螺旋纹!"
暗处突然传来鼓掌声。刑部尚书提着灯笼现身:"林姑娘果然聪慧,难怪谢世子力荐你协查此案。"
林绾后背沁出冷汗。她终于明白,所谓女官试,不过是谢珩请君入瓮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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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声裹着雨丝飘进破庙。林绾蹲在供桌下,看着刑部差役将女尸抬上板车。怀里突然多了个油纸包,十七不知何时蹲在她身侧:"世子给的。"
是裹着糖霜的山楂丸,底下压着张字条:"江南盐价三十文,米价几何?"
林绾怔住。这是儿时爹常考的算术题,答案该是...
箭矢破空声骤起!十七扑倒她的瞬间,供桌己被射成刺猬。蒙面人从梁上跃下,刀光首劈林绾面门:"交出钥匙!"
她抓起香炉灰撒向对方,却见寒光转向十七心口。电光石火间,林绾摸出谢珩给的袖箭——
"噗!"
血花在黑衣人肩头炸开。十七的剑同时刺穿偷袭者脚背,惨叫声惊飞夜枭。
"留活口!"谢珩的咳嗽声从神像后传来。林绾转头望去,他披着大氅站在漏雨的屋檐下,唇色比纸还白。
黑衣人突然咬破毒囊,抽搐着指向林绾:"太后娘娘...要你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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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林绾在灶膛前烧掉带血的袖箭。小林佑梦呓着翻身,怀里掉出个铜铃铛——正是昨夜尸体手中的证物。
贡院晨钟撞破迷雾。林绾束紧男子发髻,突然摸到耳后结痂的伤口。谢珩给她易容时说的话犹在耳边:"若考不过,就掀了贡院房顶。"
她踏进考场那刻,苏蓉蓉正在磨墨。朱砂砚台映着对方阴毒的笑,林绾突然想起停尸房女尸指甲里的朱砂粉。
"考生就位!"
监考官展开卷轴,考题赫然是:《论盐价三十文对江南民生之影响》。
林绾提笔蘸墨,在卷首写下:米价当为十五文。若是谢珩,定能看懂其中机锋——三十文盐价对应的,正是十五年前那桩震惊朝野的私盐案。
窗外忽然飘进柳娘子的吆喝:"新鲜豆腐!比试卷还白净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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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西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