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盗千金方
林绾被浓烟呛醒时,茅屋横梁正噼里啪啦往下掉火星子。
"阿佑!"她裹着湿被撞开里屋门,床榻空无一人,弟弟的布老虎孤零零泡在水缸里。窗棂上钉着张洒金笺,墨迹被热气蒸得模糊:"明夜子时,东郊废庙,独携谢珩密函。"
火舌舔上她散乱的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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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侯府书房烛火通明。谢珩披着外袍站在舆图前,指尖划过东郊密林:"太后要密函是假,借机灭口是真。"
"属下这就调暗卫..."
"慢着。"谢珩突然按住十七佩剑,"林绾此刻在何处?"
话音未落,雕花窗轰然洞开。林绾滚进屋内,发间还粘着草屑,手里攥着半截烧焦的衣袖:"我要偷太医院的千金方。"
十七的剑锋横在她喉间。
"理由。"谢珩掸去她肩头的灰烬,动作轻柔得像拂去花瓣。
"绑架者要密函,说明他们不知密函内容。"林绾摊开掌心,露出布老虎肚里浸湿的纸片,"但这上面有千金方药渣——他们用阿佑试药!"
烛火摇曳,谢珩忽然低笑出声。他抽走林绾发间竹簪,在案上画出太医院布局图:"丑时三刻,药库守卫换岗有半盏茶空隙。"
"你肯帮我?"
"恰巧我也需要一味药引。"他挑起她一缕碎发缠在指间,"治心疾的雪蟾膏,就藏在千金方柜阁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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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声荡过皇城高墙时,林绾蹲在槐树枝桠上打颤。太医院后墙爬满青藤,十七像片影子贴在她身后:"东南角第三扇窗。"
"你确定这能开?"她咬着银簪去撬窗栓,忽然听见屋内窸窣声。
药柜阴影里站着个佝偻身影,竟是日间见过的苏蓉蓉!她哆嗦着往袖袋塞药瓶,忽然被捂住嘴拖进暗处。
"苏小姐也来偷药?"林绾贴着对方耳畔低语,满意地感觉掌心下的身躯僵成石块,"不如说说,给太后娘娘偷的是砒霜还是鹤顶红?"
苏蓉蓉突然抬肘后击,药瓶摔碎的脆响惊动侍卫。林绾拽着她就地翻滚,撞开药柜暗门跌进密室。十七反手甩出三枚铜钱打灭灯笼,黑暗中只闻衣袂破空声。
"你怎知这里有暗室?"苏蓉蓉喘着气摸到冰冷铁盒。
"猜的。"林绾摸出火折子,映亮铁盒上"雪蟾膏"三个篆字,"就像我猜你爹贪墨军饷的账本,藏在太后寝殿佛龛里。"
铁盒开启的瞬间,异香扑面。十七突然闷哼倒地,苏蓉蓉指间银针寒光凛凛:"知道的太多,容易短命。"
林绾抄起药杵砸向香炉,爆开的香灰迷了苏蓉蓉的眼。她背起十七撞开暗门,忽觉颈后刺痛——三根银针钉入木柱,尾端淬着幽蓝。
"跑什么?"苏蓉蓉的笑声像毒蛇吐信,"你以为谢珩真有心疾?他喝的不是药,是解..."
瓦片突然碎裂,谢珩如白鹞掠入,剑锋挑飞苏蓉蓉的银针。林绾趁机将雪蟾膏塞进怀里,却摸到粘稠液体——十七后背插着半截瓷片,血浸透了夜行衣。
"带他走。"谢珩反手甩出披风罩住林绾,剑花挽住追兵,"东市第七间铺子,找跛脚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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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林绾跪坐在染血的草席上。铁匠铺后院飘着血腥气,十七昏迷中仍紧攥着糖袋。
"箭头带倒刺,得剜肉。"老铁匠把烧红的匕首递给她,"按住了。"
刀刃切入皮肉时,十七浑身绷紧。林绾突然哼起码头搬运工常唱的小调,荒腔走板的调子惊飞檐下麻雀:"...嘿哟!三碗烧刀子,敢把龙王拉下轿..."
十七睫毛颤了颤,沾血的手摸索着掏出糖块塞进她掌心。
院门忽然被撞开,谢珩踉跄跌入,月白锦袍染得猩红。他甩出个油纸包,里头滚出沾血的千金方:"你弟弟在慈安堂。"
林绾刚要起身,忽被他攥住手腕。谢珩指尖冷得像冰,气息喷在她颈侧:"苏蓉蓉说...你说我装病?"
"难...难道不是?"她盯着他心口渗血的绷带。
"是这里疼。"他拉着她的手按在左胸,掌下心跳震如擂鼓,"从你扯坏十七钱袋那日..."
乌鸦扑棱棱掠过屋檐。林绾甩开手冲出院子,没看见谢珩唇角溢出的黑血。老铁匠叹息着掀开他后襟——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正泛着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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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堂药香熏得人睁不开眼。小林佑蜷在藤椅里,腕上密密麻麻的针眼。
"他们给我喝糖水..."小孩献宝似的举起油纸包,里面是咬过一口的茯苓糕,"给阿姐留的!"
林绾掰开糕饼,夹层赫然露出半张药方。熟悉的字迹让她如坠冰窟——这是她烧掉的那份契书残页,本该在谢家书房!
窗外飘来柳娘子尖利的叫卖声:"新鲜豆腐!比太后的心还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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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