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白幡照肝胆
井底女尸的腕骨泛着青灰,林绾握着那半块虎符,寒意顺着脊梁窜上后颈。谢珩解下大氅裹住她颤抖的肩:"这镯子...与你娘留给你的那只一模一样。"
"我娘?"林绾猛地甩开他的手,"林大勇从未提过..."
话未说完,喉头突然哽住——女尸腰间系着的香囊,针脚正是她幼时学过的双面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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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的灵堂白幡翻卷。新帝的棺椁尚未入殓,御史台己递上十二道弹劾奏章。谢珩的朱笔悬在半空,墨汁滴落"通敌"二字:"林大人好手段...连先帝暗桩都能策反。"
"不及镇北侯世子。"林绾将虎符掷在案上,"用假死药骗过太后眼线,这局棋...你从何时开始布的?"
烛火摇曳间,谢珩突然咳出血沫。林绾下意识去扶,却被他攥住手腕:"从你说'契约无期'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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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诏狱传来铁链拖地声。柳娘子押着瘸腿书生进来,官袍下暗卫令牌泛着冷光:"先帝爷留的人证...可算凑齐了。"
书生颤巍巍展开血书,永昌七年的墨迹混着泪痕:"...周沅公主诞下死胎,太后强塞北狄女奴之子充作皇子..."
林绾的指尖掐进掌心:"那我..."
"你是林大勇亲女。"谢珩突然掀开袍角,露出腰间旧疤,"三岁那年你被劫持,这疤...是为你挡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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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冲刷着冷宫残垣。林绾掘开槐树下的陶罐,碎裂的拨浪鼓滚出张泛黄信笺:"绾儿亲启...汝乃周氏遗孤..."
"别碰!"
谢珩的警告迟了半步。林绾展开信笺,熟悉的字迹刺得双目生疼——竟是林大勇绝笔:"太后以汝性命相挟,为父只得将错就错..."
瓦砾突然坍塌。柳娘子拽着两人滚向廊柱,原先站立处插满淬毒箭矢:"丫头!这局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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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的朝会暗潮汹涌。都察院御史高举血书:"林绾身为北狄血脉,勾结逆党..."
"勾结逆党的是你!"谢珩劈手夺过血书,抖出夹层的密信,"永昌七年冬,你收受北狄三千金,伪造漕运案证据——"
珠帘后传来茶盏碎裂声。垂帘听政的太妃踉跄起身:"珩儿...你当真是..."
"姑母。"谢珩突然掀开衣襟,心口龙纹淡若烟云,"先帝从未立储,这纹...是您当年亲手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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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绾的袖箭破空而至,钉穿御史的乌纱:"诸位可认得这个?"
她扯开衣襟,暗卫图腾旁狰狞的箭疤赫然在目:"三年前江南盐案,这箭本该要我的命——敢问御史大人,您那日可在驿站?"
新帝旧部突然暴起,谢珩的金砂刃己抵住太妃咽喉:"姑母当年给周沅公主的安胎药...掺了多少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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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残雪浸着血渍。林绾跪在无名碑前,将虎符重重砸碎:"爹...你护着的到底是忠义...还是执念?"
"他护的是你。"谢珩拾起碎片,"就像我护着这江山...不过是想护住一人。"
枯枝突然断裂。十七拎着血淋淋的包袱跪下:"主子...北疆八百里加急。"
染血的密报展开,谢珩瞳孔骤缩——暗卫营半数精锐倒戈,边关十二城悬挂北狄狼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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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敲打御书房窗棂。林绾蘸墨批红的手突然被按住:"此去北疆...或成死局。"
"所以呢?"她抬眼首视,"要我再签份契约?保你马革裹尸时有人收尸?"
朱笔突然折断。谢珩的吻混着血腥气落下,奏折散落满地:"要你应我...若见烽烟起,即刻焚诏南迁。"
"若我不应?"
"那便掀了这龙椅..."他指尖抚过她心口箭疤,"换你一世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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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的城门霜重如铁。林绾一袭玄甲勒马回望,城楼上白幡猎猎如招魂。谢珩的龙袍被风吹得翻卷,掌心躺着枚染血的算盘珠。
柳娘子啐掉草根:"丫头,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该反悔的是他。"林绾甩动马鞭,"暗卫营的规矩——掀屋顶的债,得用江山还。"
朝阳刺破云层时,边关狼烟与城中丧钟同时升起。谢珩站在空荡荡的朝堂上,将碎玉珏投入火盆:"夫人...这棋该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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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