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晨昏琐记
清晨六点的天衍阁顶楼，苏清雪赤脚踩在波斯地毯上，晨光透过镂花窗棂将她的影子拉长。她正在给一尊北宋龙泉窑青瓷胆瓶换水，瓶中斜插的玉兰沾着露水，花瓣落在林默昨夜未合的古籍上。
"醒了就起来。"她头也不回，"你的呼吸频率比平时快0.3秒。"
林默从屏风后的黄花梨榻上起身，月白中衣松松垮垮系着。他伸手去够案头的玳瑁眼镜，却碰到温热的钧窑茶盏——苏清雪总能把龙井泡出初雪融水的清冽。
"今日的功课。"她将洒金笺推过去，上面列着待修复的古玩清单。林默的指尖在"唐鎏金飞鸿球路纹银笼"上画圈："这个要两人配合。"
苏清雪绾发的玉簪突然松动，青丝如瀑垂落。林默顺势接过簪子，却见簪头刻着极小的篆文：「长毋相忘」。这是上周拍卖会他偷偷买下的汉墓玉簪。
"赝品。"她对着铜镜描眉，"真品在洛阳博物馆。"
"真品可不会..."林默突然贴近她耳后，"在子时发热。"
苏清雪耳尖泛红，反手将螺子黛掷向多宝格。林氏家训竹简应声而落，被他用脚尖勾起。这样的晨间斗法，自三个月前正式同居后己成惯例。
午后暴雨突至，两人窝在藏经阁整理敦煌残卷。苏清雪捧着《妙法莲华经》忽地轻笑："这卷的朱砂批注，像不像你小时候的课业？"泛黄的纸页上，"一切有为法"旁画着只歪歪扭扭的乌龟。
林默抽走经卷："苏掌柜若闲得慌，不如..."话音未落，苏清雪己掀开他的衬衣下摆，冰凉的指尖在后腰画符："这是新学的镇魂咒，专克嘴硬之人。"
檀香在雨声中氤氲，他们最终歪倒在经卷堆里。苏清雪的发丝缠住林默的玉佩，他解开时发现玉佩内侧新刻的北斗星图："什么时候..."
"昨夜你睡着时。"她将玉佩塞回他衣襟，"镇店之宝，可别弄丢了。"
傍晚雨歇，苏清雪突发奇想要做蟹粉狮子头。林默在厨房找到她时，青瓷碗碎了三只，蟹黄沾在月白裙裾上像幅写意画。他默默系上围裙，将刀柄塞进她掌心："剁肉要斜切入筋。"
"林大厨指教的是。"她故意切得震天响。当油锅腾起青烟时，林默自后环住她握勺的手："热油七分，掌心能感..."话没说完，苏清雪突然转头，吻走了他鼻尖的面粉。
入夜，他们在天井支起藤榻。苏清雪枕着林默的腿翻阅拍卖图录，忽然指着某页："这只明宣德青花蟋蟀罐，像不像我们抓过的那只'黑将军'？"
林默的指尖缠绕着她的发梢："那晚你翻墙的姿势，可比蟋蟀笨拙。"
瓦当滴落的雨水渐密，他取来孔雀纹织金毯。苏清雪在睡意朦胧间呢喃："明日该给母亲奉茶..."话音散在晚风里。林默凝视着她腕间随呼吸明灭的星纹，将毯子又裹紧几分。
子时打更声起，多宝格最顶层的漆奁突然溢出微光。林默轻轻抽身查看，发现奁中那对战国玉握正在发热——这是大凶之兆，但他只是将漆奁锁进密室。今夜，他只想做个守着妻子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