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如同上帝的判决,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回荡、共鸣,留下金属摩擦般的余音。
"空间封锁……"雷远一瞬间就明白了头顶那层诡异薄膜的本质。
这不是能量护盾,而是更高阶的技术。它并非为了抵挡外部攻击,而是为了将这片区域从正常的空间中"抠"出去,变成一个独立的、任由施法者拿捏的"盒子"。在这个盒子里,他们插翅难飞。
"爸!所有人退回地下室!快!"雷远用尽全力嘶吼,同时一把抓起身边还在发愣的雷心玥,向地下室入口冲去。
几乎就在他动作的同一时间,异变陡生!
"滋……滋滋……"
别墅内所有还在运转的电器——冰箱、应急灯、甚至王德海手中紧握的、由晶核供能的对讲机——在一瞬间发出了刺耳的电流悲鸣,屏幕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
不,不是熄灭。
王德海惊恐地看到,他手中的对讲机外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内部的零件、线路、晶核,都在分解成最基础的粒子,化为一缕缕微不可查的青烟。
这不仅仅是EMP(电磁脉冲),这是一种针对"有序结构"的分解场!任何被判定为"科技造物"的东西,都在被从源头上抹除!
"我的枪!"雷建军发出惊呼。他手中那把陪伴他度过无数战斗的步枪,正像沙子堆成的雕塑一样,从枪口开始无声地崩解、消散。
恐慌,如同病毒般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他们赖以生存的现代武器,在这些看不见的敌人面前,脆弱得如同玩具。
"别管了!退!!"雷远双目赤红,将小女儿塞给紧随其后的王静姝,自己则殿后。
一家人连滚带爬地冲入地下室,雷远和雷建军合力,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沉重的钢制大门猛地关上。
"轰!"
大门刚刚关上,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外面传来。不是爆炸,更像是某种沉重的物体高速撞击在别墅的墙壁上。
"哥……外面……"雷芷彤的异能是风系,她的感知最为敏锐。她脸色惨白地指着天花板,"有东西……在'爬'……"
所有人瞬间噤声。
他们听到了。
那是一种令人牙酸的、黏腻的刮擦声,正从别墅的外墙、屋顶,西面八方传来。仿佛有无数只巨大的、带着粘液的壁虎,正以反物理的姿态,在这座建筑上缓缓爬行。它们所过之处,水泥墙壁发出被腐蚀的"嘶嘶"声,钢筋结构则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
这座他们精心加固的堡垒,正在被无声地"消化"。
"它们在做什么?扫描吗?"王德海压低声音,声音里满是惊惧。
"不……"雷远死死地盯着跳动着烛火的地下室,他的精神力虽然虚弱,但对空间的感知依旧存在。他能"看"到,那些"东西"并非实体,而是一种高密度的能量聚合体,它们在解析别墅的结构,寻找最薄弱的环节,更是在……
"……在筛选。"雷远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它们在筛选'生命体'和'非生命体'。它们不急着进攻,它们在享受这个过程。"
如同猫在玩弄爪下的老鼠。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林夏夏突然尖叫起来,她指着自己的手臂,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
众人看去,只见她的手臂上,那个由陈锋留下的"虚空印记",此刻正发出妖异的红光。印记周围的皮肤,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一样,冒着白烟。
"啊——!"林夏夏痛苦地惨嚎,在地上翻滚,"它在……它在烧我!它们知道我在这里!它们在通过印记惩罚我!"
这惨叫,如同一柄重锤,敲碎了地下室里最后一点侥-幸。
敌人不仅知道他们在这里,甚至还能精准地对某一个体进行折磨。
"静姝!"雷远当机立断。
王静姝立刻会意,她强忍着恐惧,手中泛起柔和的白光,按向林夏夏的印记。然而,她的治疗异能一接触到那红光,就像水倒进了热油里,瞬间被蒸发,甚至还带来一阵轻微的反噬,让她后退了一步。
"没用的……"林夏夏的惨叫变成了绝望的呜咽,"这是'背叛者烙印'……一旦被激活,除非……除非我死……"
她的话还没说完,她手臂上的印记猛地一亮!
"噗!"
一束比头发丝还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光线,毫无征兆地从天花板射下,精准地穿透了林夏夏的额头。
她的声音,她的动作,她眼中那极致的痛苦与解脱,瞬间凝固。
一击毙命。
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伤口周围的组织被瞬间湮灭了。
地下室里,针落可闻。
雷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这才是"歼灭者"的攻击方式。精准、高效、冷酷,不带一丝烟火气,却蕴含着令人绝望的恐怖。
他们杀掉林夏夏,像是在清除一个无用的"坐标点",更像是一种示威。
——我能精准地杀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无论你们躲在哪里。
下一个,会是谁?
雷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不能坐以待毙。常规的躲藏毫无意义。对方的扫描技术匪夷所思,杀人方式更是防不胜防。
必须创造一个"信息黑洞"。一个连他们也无法轻易看透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只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的手上。
永恒空间。
这是他唯一的底牌。
但昨晚的反噬还未过去,强行使用,后果难料。而且,将所有家人都收入空间,目标太大,一旦被对方侦测到剧烈的空间波动,很可能会引来更毁灭性的打击。
怎么办?
一个疯狂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在雷远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看向自己的小女儿,雷欣玥。
"心玥,"他的声音无比严肃,"还记得爸爸教你的吗?用心灵感应,将自己的气息'藏'起来,像一块石头一样。"
雷欣玥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很好。"雷远又看向其他人,"所有人,收敛自己的全部气息,放弃抵抗,不要使用任何异能,想象自己是一件家具,一具尸体。"
他知道,这很难,但在生死关头,这是唯一的选择。
他要赌。
赌对方的扫描,是基于"生命能量反应"和"异能波动"。
赌对方在清除了林夏-夏这个"坐标"后,会因为暂时的"目标丢失"而进行第二轮更精细的扫描。
而他,就要在这个稍纵即逝的间隙里,完成自己的布局。
他转过身,背对着家人,将右手按在了地下室最深处那面厚重的承重墙上。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反噬的剧痛,如同无数根钢针,扎入他的脑海。
但他咬紧牙关,将最后一丝可以调动的空间之力,小心翼翼地、如抽丝剥茧般,注入面前的墙壁。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那面厚达半米的钢筋混凝土墙壁,在他手掌接触的地方,开始无声地、如同融化的冰块一样,向内凹陷。
他不是在破坏,而是在……"吞噬"。
他要在墙壁内部,用永恒空间,挖出一个与世隔绝的、绝对无法被任何手段探测到的……
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