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氏纸坊,如今被挂名悲田院的私塾。
去年还有乌泱泱将近一万人的浩大工坊,如今只有稀落落百人劳作。
还没有这个私塾内,就读的遗孤人多。
纸坊内的白纸产业被转移到了宣城由张巧看着,不管销售,只管生产。
他们将宣城长有胡桃的山林全买了下来,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原料的垄断。
生产出的白宣纸会被车马队统一运输到城内东市一家照氏商行内。
让曾经只是单单制作厂的商业模式更近了一步,成为了横跨运输,商贸,制作,印刷,为一体的混合商行。
只是这个商行内目前售卖的东西有限,主打的是宣纸,黄纸,草纸,附属印刷产业,还有城外一个散煤堆场,只是以纸浆缝纳被褥贩卖的项目,因为人力成本的上涨被停掉了。
脱胎于技术的提升,不管是宣城分厂的宣纸,还是挂名悲田院下纸坊生产的黄纸,草纸,效率产量都提高了不少,也在一定程度上将河南道的纸价打下来不少,让他们进一步完成了对洛阳周边数州之地的造纸业垄断。
随着私塾午课暂歇,乌泱泱近千个半大小孩不分男女,欢闹着从学堂跑向一旁的食堂。
在吹胡子瞪眼的护卫呼喝下,他们一个个很快排好了长队,依次打饭。
对比现在民间还是一日两食的饮食习惯,武梦男在这些孩童身上倾注了不少心血。
愣是力排众议,加了午饭。
吃的也简单,一碗热水,一块胡饼,和一小撮咸菜。
如今虽然粮价高昂,但是盐价很低,比粮食还低。
没有盐铁专卖的官府垄断制度,沿海的嗮盐,煮盐,井盐等从业者良多,竞争也大,让唐初的盐价始终保持在较低的价格。
没多久,在洛阳城内商行忙碌的李义府赶来了过来。
“东家!”
几个月的功夫,整日指挥安排工坊人事,东跑西跑,如今年长一岁的李义府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一身青色的麻衣,带着黑色的翼善冠看起来有几分读书人文雅,也有几分上位者的从容。
“现在悲田院内赡养了多少遗孤?”
“九百一十二人,遗孤难民遗孤七百三十人,坊间长工家小一百八十二人。”
“你觉的我们这种大工坊的作业形式,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人!”
李义府看着在食堂排队的孩子,皱眉道。
“去年因为难民众多,人力充沛,我们工坊很多项目都能获利。
但是今年春,随着劝农令的下达,工坊内工人尽去。
我废了好大的工夫,才权留下三百劳工,现在我们连煤场采煤的人都没有了,只能开放煤矿,让周边百姓随意捡煤,将他们捡的煤收缴一半。
如今工坊纸行煤场加起来,一月盈余除了供应悲田院遗孤衣食教养外,根本所剩无几。
开春,农忙人贵。
没有人就是有万般手段也实施不起来。”
说着李义府筹措了一番。
“东家,这处悲田院待遇是不是太好了?
前段时间洛阳民部官员前来视察,他们都惊愕我们悲田院奢靡。
他听说是这些安排十东家的意思后,还说会上书朝廷,为东家善举嘉誉。”
“好么?”
武梦男眉头一跳。
“半大孩子,亦工亦读。
大冬天的这些孩子还在捞池捞纸做工,手都冻烂了,那里好了。”
李义府闻言哭笑不得。
“东家,对比私塾花费,他们劳作产出还不及耗费百一。
一日三餐饱食,就是很多良民上户都不敢如此胡吃海喝。
在加上一年一添新衣,又请夫子教导习文,习数,请百工教导手艺,请老卒教导武艺。
前段时间你又让我请来儒老,教导高阶班的孩子文章治学之道。
这些花费加起来,整个悲田院一年要花费数万贯。
东家你是打算毁家纡难么?”
武梦男没有正面回答李义府的问话,而是问道。
“先在院内十岁以上孩子有多少?”
“有一百余人。”
武梦男点了点头。
“将私塾内十岁以上的孩子在进行分班。
以补贴之名请洛阳县府的唐律老吏,教导这些年长的孩子律法,请账房先生教导明算科。
儒老教导经科,书法。”
武梦男的安排让李义府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知道今年朝廷首开了科举么?”
李义府点了点头,这是让天下读书人都格外振幅人心的大事,他也是早有耳闻。
当年太上皇武德皇在位时,在武德西年,五年连开了两年科举,之后就不了了之。
今年是圣人第一次召开中断了六年的科举,还是要列为常例。
“上千个孩子,从小同吃同住,我全力赡养。
到时终会有人出头吧?
如今我还年幼,区区十年的时间,我还等得起。”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武梦男的呢喃,在这一瞬间,武梦男一米来高的身材在李义府眼中变的无比高大。
“难道我们都要将他们教导成治民之才么?”
武梦男摇了摇头。
“现在这个年头,只要认字,识数就算良才。
你东家我有一个大计划,需要成千上万的良才才能成行。
等他们十六岁后,有能力的让他们去闯,没能力的工坊兜底。
我也没希望他们全部成官,之希望他们走出悲田院后,不管做什么都记得,是谁给了他们机会。”
李义府还在对武梦男的安排感到震惊的时候,远处张出尘从账房内走了过来。
“照儿,你不是说要远行盘账,怎么我盘了半天,看不到你人了?”
看着张出尘的目光,武梦男咧嘴一笑。
“工坊经理在这边,有啥事问问他不就行了,算来算去头疼。”
张出尘闻言有些惊异的看了李义府一眼。
“你的心还真大。”
武梦男拍了拍一旁李义府的屁股,下意识捏了捏。
“这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说着武梦男从怀里掏出一份资料。
“我爹从剑南道来信,说摆平了剑南道官场,过不几天,我娘就要带着我们远行。
你从坊内抽调一些愿意远行的老卒和不想读书,但能识文断数,年龄在十岁以上的孩子。
我要带走。”
李义府从武梦男的动作中回过神,想着临行前他阿爷的交代,李义府还有些稚嫩的小脸瞬间通红,等看见武梦男的小胳膊小眼时,又对自己污秽的思想感到恶心,下意识给了自己一巴掌。
“东家。。。
这是什么?”
“利州与洛阳相隔千里。
到时我也会在那边另起炉灶,布置商路向长安进发。
这是我不在洛阳时,洛阳商行未来几年的发展规划。
只要你做到了上面的要求,最后在长安与我另起的商路连接,到时我送你一番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