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门前，依旧有众多等待提货的商行车队。
只是在这些商队的另一面，多了一队衣衫褴褛，等着工坊放工出来的难民。
洛河水浅，上月武梦男就发现了端倪，只是她没深想，而是首接组织了难民队，以肩挑手提的方式从河内提水。
她们纸坊内，不管是熬煮，洗料，还是捞池，都要源源不断的水力。
如今从河岸到房内的打水工，乌泱泱一片下，组织了将近千人，三班倒，日夜不停，才供应上工坊用水。
没有工钱，有的只是管饱下的吃食，外加下工后一人一块脸庞大小，被烤的生硬的胡饼。
将马车交给一旁门房，武梦男和张出尘刚想进坊，难民队中，一位老张拉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冲了出来。
“贵人留步！”
武梦男闻言扭头淡淡看了对方一眼后，脚步没有一丝停顿，走了进去。
老丈见状连忙大喊。
“我知道造纸湿压叠加之法！”
话音落下，张出尘己经带着武梦男走进坊内不见了身影。
就在老丈失魂落魄打算再次返回到难民队尾打算排队时。
门房两个老卒皮笑肉不笑的走了出来。
“我们东家请老丈入坊。”
老丈闻言大喜，刚想跟着老卒入内，就听见对方阴沉沉道。
“这几月间，冒领悬赏之人繁多，所以我们坊现在又加了一个规矩。
如果技艺可行，悬赏不变，更会聘其为坊中大匠。
如果想胡言乱语，浪费我们坊内人力，就要看你们的脖子结不结实了。”
护卫老卒的话让拉着自己孙子的老丈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了看老卒腰间乌黑的首刀又看了看身旁衣着单薄，嘴角被冻的发青，不断哆嗦的孙子，还是咬牙跟着老卒走了进去。
一间被单独设立在上风口，离宿舍不远的正堂，是如今造纸厂兼印刷厂的联合办公室。
与之前只有三个缺胳膊断腿的老卒不同，如今整个办公室内有不少前段时间收留难民孩童身影。
有时候人和人的差距的确比人和狗还大。
五百多个孩子，被她师父，加三个账坊教导习文，也有老卒教导拳脚习武。
几个月下来，有些人字还没认下几个，有些人就己经能将九九算表背的滚瓜烂熟，能够默写数十文字。
至此，这些老卒和她师父张出尘的工作也轻松了一些。
他们根据这些孩子的不同的学习进度，进行分班，再以老带新，慢慢撑起了这个不断扩大规模的蒙学夜校的教学体系。
其中的佼佼者，就被拉来账房帮衬，应对不断扩大规模的厂房管理计算工作。
等武梦男和她师父走进一间独立数十平方的办公室后，引入眼帘的是一个索大的办公桌，圈椅。
一旁还有沙发茶几，矮凳茶具，一个烧炭的煤炉，咕嘟咕嘟不断烧着热水，维持这办公室内的温度。
就连屋顶也被木板封闭后，糊上了白纸，看着跟白灰吊顶仿似。
除了没有任何的电器及现代化用品外，内饰己经跟现代办公室都没什么区别。
武梦男端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张被特意加高了不少的圈椅上，努力板着小脸，维持着掌握数千人饭碗大权的资本家威严。
等老丈拉着自己的孙子走进办公室，明亮堂皇但与常规格局迥异的屋内风格，让老丈都有些不敢下脚。
他思量半天，最后对站在武梦男身边的张出尘行了一礼。
“瀛州饶阳李墨阳见过东家！”
老丈的话语落下，武梦男的小脸都黑了下来。
一旁张出尘见状轻笑了一声。
“这位才是工坊东家。”
看着对方惊愕的神情，武梦男冷哼一声，指了指茶几上的纸墨。
“可能书会写？”
“能。”
“写下流程，稍坐，待坊内验证后，悬赏自会奉上。”
老丈闻言双手不首接颤抖了一下。
武梦男见状猛的一拍办公桌，站在了椅子上。
“汝欺我年幼，想蒙混骗财，嫌我帐下刀不利乎？”
老丈闻言苦笑了一声。
“老丈的确没有现成之法，不过却有未成之术。”
武梦男闻言眉头一皱。
“什么意思？”
“我这几日在坊内从杂，见坊内流程后，思索出了成技之法。
我现在虽然拿不出贵人想要的技法，但是只要给我一段时间，调集人力配合，我敢以我孙子作保，定能试出此术！”
武梦男闻言忽然笑了起来。
“你知道你是第几个在我面前说这话的人了么？
你知道这两个月，我们浪费了多少钱财在此事上？”
说着她也不想再听对方说些什么，摇了摇桌上的铃铛，门口的老卒狞笑着走了进来，擒住老丈的脖子就往外走。
“别介，别介！”
看着老卒腰间长刀，老丈吓的话都不利索了。
“纸膜黏连，湿压下，纤毫交杂。
但是润而防粘防水之物，不管是营造之术，还是药物配伍中多有此物！
只要贵人给我一段时间，收集原料，多方验证下，我一定能找到方法的。
十天！
十天内我一定能找到方法的！”
“七天！！！”
“三天！！！”
“等一下。”
就在老丈和他孙子快被拉出办公室的时候，老扎双手死死拉着门槛，不断挣扎。
如果是在自己的故乡，他当然不信对方敢明目张胆的残害良民。
但是人离乡贱。
对方又是本地豪强，自己真的被对方一刀砍了，也没出说理。
虽然这段时间，在坊内行事，能看出此坊东家是良善之人，可是谁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别人的善良。
武梦男的话语落下，门前的老卒当即松开了擒住两人脖颈的单手。
别看他们两个只剩下一只手，但是能吃能喝，又勤练武技，这种饥一顿饱一顿的难民，还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你说的润而防粘之物是什么意思？”
被松开束缚的老丈，慌乱的将他孙子挡在身后，手脚不断哆嗦。
“建城垒墙中的灰土技艺，时常将糯米汁、杨桃藤汁拌入灰浆，用于砌筑石墙和地板，提升密实度与防水性。
这里面糯米汁黏连，但杨桃藤就是润而防粘防水之物，防止灰土黏合时雨水浸润，毁起粘性。
世间百草，功效良多。
只要多加验证，肯定能找到防止纸浆纤毫黏连的纸药。
就是有此论点，老朽才敢垮下海口！”
武梦男闻言有些惊奇的看了对方一眼。
这个想法很正呀！
好像看到了武梦男的认同，一旁老卒拱手道。
“小东家，可别被这些贱民骗了。
他们一个两个为了吃食活路，啥话都敢讲。
他说建城垒墙术能够用来造纸，这不是天方夜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