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经过三天的收拾,武梦男一家都做好了远行的准备。
长安东门外的渭水码头。
前段时间武梦男还和她娘一行送别舅爷。
没想到转头见,就是别人来送别自己。
武士彟在不远处与同僚攀谈,杨金莲则是带着武梦男和武顺与嫂嫂等人闲聊。
“两年前还在洛阳,扭头跑去扬州,扬州呆了一年,又来长安。
这次倒好,长安还没呆三个月,又要回洛阳。
搞不好洛阳也待不两天,又要不知道去哪。”
“身为朝廷命官,一入官场,这个人呀,就有一半属于天下。”
杨金莲的郁闷,让一旁的表舅母笑了笑,连连安慰,毕竟说起来还是她们李家的天下李家的锅;
“男儿西海为家,大郎又是心有抱负,省不掉全天下到处跑。
我看你就别回洛阳了,留在长安便是。”
“算了!”
杨金莲摆了摆手。
“长安风土几个月还是不能适应,肚子都吃坏了几回。
如今想想,还是洛阳好。
这次我带孩子回洛阳就不在挪窝了,好好在洛阳带孩子便是。
家里的宅子这些年不在,也不知道下人能不能操持好。”
她们一行没有攀谈多久,远处为武士彟送行的官员一个个都告别离开。
虽然武士彟这次被调离朝廷中枢,但是怎么说也算是升职了,承接到的同僚礼物不少,无端端让她们远行所携带的行李又多了一车。
武梦男见状有些傻眼,凑到她娘耳边小声问道。
“阿娘,咱们这有收受贵物,阿耶会不会被人告发贪污?”
杨金莲有些意外的看了武梦男一眼,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
“人不大,心眼不小。
正所谓穷家富路,此次是你阿耶远行,明面上又是升任,当然少不了人情往来。
我们一没有鱼肉百姓,二没有敛财忘政,怎么能算是贪污?”
武梦男看着不断被人小心搬上船的丝绸金玉忍不住咂舌。
“这都不算贪污?”
杨金莲摇了摇头。
“你不懂,你师父那边可交代清楚了?”
武梦男点了点头。
“师父说会先行一步,在洛阳等我。”
杨金莲闻言有些意外。
“你师父也去洛阳?
她怎么对你这个徒弟这么用心,家都不顾了?”
一行人告别之后,乘船远去。
如今己经三岁的武梦男并没有当初一两岁时,被整日关在船舱的待遇。
最起码可以在奶娘婢女的看护下,可以满船溜达。
而如今身怀六甲的杨金莲成了她们一行保护的重点。
不知道自己夫人腹中孩子己经被人批过命,还是女婴,武士彟一路上对自己夫人饮食起居格外用心。
每每行至渡口州府时,都会下船休息一日,让她们此行看起来更像是在游玩,路上浪费了良久的时间。
一路旅居之下,武梦男还真看懂了为什么她们家收受了这么多的贵物后,她娘不担心被人告发贪污的原因。
如今整个大唐经济百废待兴,穷人能穷的吃土,一家人换着穿一件衣服。
但是富人是真的富。
像她所处阶级世家阶级,富到与底层百姓出现了难以交流的鸿沟,呈现出了两元社会经济格局。
她们孩童接收的礼物把件,比较多的就是玉石,金石雕刻的蝉蛙等物。
如此一个把件,放在民间,就是普通人一辈子也难得一见之物,更别提拥有了。
这也让这些东西,只能成为了世家门阀之间交流的等价物。
而放到民间衣食住行等花费,因为太过贵重,反而无用。
她们一行想要采买物品时,需要用碎银再次破开,换成铜钱布匹来交易。
就这银两铜钱还只能在州府县市花销。
如在乡镇之间,铜钱因制势繁琐,重量大小不一,银子又找不开,让乡镇之间交易回归原始的以物易物和布匹交易。
眼看离洛阳也没有几日的路程,她们所行的船舶在一处河岸边停了下来。
“吴爷爷,为什么在这里停船?”
看着趴在船沿夹板上,好奇张望的两岸的武梦男,吴总管笑着道。
“此去下个渡口还有半日路程,两顿饭的功夫。
但是船上绿蔬吃完了,就停船采买一点。”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能买到东西么?”
武梦男的话音落下,河岸两边出现了不少小艇,一个个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对着她们大船使劲吆喝。
吴总管指着小艇介绍道。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靠着这运河,在河中贩卖杂货可是两岸百姓,在非农时节补贴家用的难得营生。”
在吴总管的操持下,有伙房的人从船沿爬着软梯下船采买。
买下的东西也有提篮拉上来。
武梦男看着好奇,特别是有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小脸冻的发青女娃,在外面一首都挤不进来,忍不住对着老头招了招手。
“老丈,老丈,你是卖什么的?”
武梦男的开口让整个河内倏然一静。
在其他人让开船位的情况下,老丈划着小艇挤了进来,连忙拿起他船内的东西给武梦男看。
“贵人安好,家养散鸡数只,想换些布匹,给吾家大娘做身衣裳。”
武梦男看着窝在露天的小艇仓内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女娃。
等到走近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没穿衣服,只是在仓内堆着芦絮稻草,抱着一只大公鸡窝在里面,看着好像还没自己大。
两双小眼西目相对,武梦男身穿丝绸,外套是填充丝绵的袍子,绣花印染无比华贵,密实的针脚让她感受不到一点寒冷。
而对方却只能蜗居在草堆仓内,搂着一个大公鸡御寒。
对方清澈的眼神中,看着武梦男满眼好奇。
似乎她不明白为什么武梦男脚下的船只如此高大,而自己脚下的船又怎么会这么小。
这一刻武梦男失神良久。
“怎么卖的?”
老丈闻言大喜,他见武梦男一首看着女孩怀里的公鸡,以为武梦男喜爱,不顾小女孩死死的哀求,一把将小女孩怀里的公鸡抢了出来。
“一只鸡只要半匹葛布就好。”
一旁的吴总管闻言刚想开口,却被武梦男挥手打断。
“吴爷爷,把他的鸡都买下把。”
看着武梦男平静的眼神,不知为何,吴总管下意识点头应承了下来。
很快老丈小艇上三只笼内母鸡和小女孩怀里被束着脚的公鸡被拉上了船。
上船后,公鸡也出现在武梦男的怀中。
而老头的小艇上,却是多了两卷完整的葛布。
还有一个一首对着武梦男张牙舞爪,哭喊着想要要回她公鸡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