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风波恶

为接风洗尘,也为安抚人心,慕容筱筱亲自张罗了一场宴会,设在上园最宽敞的 "听松堂"。

她遣人从城中最好的酒楼请来了厨子,又将自家珍藏的陈年花雕搬了出来,厅中处处张灯结彩,熏香袅袅,一时间竟有了几分太平盛世的气象。

受邀者除了许家主脉的几位长老、林明石等军方将领、夏至等贴身侍从,还有不少城中的文人名士。

许世安本不欲张扬,但慕容筱筱坚持:"世安兄,如今城里流言西起,说你在危难时避而不见,这对你名声不利,一场宴会,既是答谢剑神庇佑,也是让大家看看,你许世安并非贪生怕死之辈。"

许世安拗不过她,只得应允。

宴会起初始还算和谐。

林明石等人不善文墨,只管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许家村的勇士们更是放得开,划拳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往下掉。

文人雅士们则聚在角落,品着茶,低声谈论着近日的战事,偶尔有人向许世安举杯,语气也还算恭敬。

然而,当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络起来,一位身着湖蓝长衫、名叫周文轩的秀才突然放下酒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厅堂:"说起来,倒是有些可惜。"

众人循声望去,周文轩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故作惋惜道:"此次文渊城之危,全赖剑神大人天降神威,可偏偏啊,我们文渊城的大才子许世安先生,却在这等关键时刻不知所踪,连与我等共赴危难的机会都不曾有。"

这话一出,厅内顿时静了几分。有人面露尴尬,有人则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许世安正在给甘敬夹菜,闻言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却未抬头。

慕容筱筱坐在他身侧,秀眉微蹙,正要开口,却被许世安用眼神止住。

另一位姓王的举人接话道:"周兄此言差矣,许先生或许是有要事在身,不便露面呢?"

周文轩却冷笑一声:"要事?能有保家卫国的大事重要?我可是听说了,围城那几日,许先生的书房连窗户都没开,倒是隔壁巷子的棋馆,有人见他与人对弈呢!"

"哦?竟有此事?”有人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会吧?许先生岂是如此之人?”也有人明摆着不信,暗地有意放大声音,显然是要引起众人的注意。

这其中不乏前几日,下注损失惨重的家伙。

议论声渐渐响起,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许世安身上,带着探究与怀疑。

周文轩见状,更是来了精神,他站起身,对着许世安一拱手,语气却带着明显的讥讽:"许先生,在下斗胆问一句:当剑神大人于荒原之上力战三十万大军,血染征袍之时,您究竟在何处?是在棋馆品茗论道,还是在书斋吟风弄月?"

"还有," 他话锋一转,指向墙上悬挂的诗作,"世人皆赞许先生诗风清朗,有古君子之风。可如今看来,这诗品,怕也是与人品一般,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危难时刻缩头避祸,却让一位不知从何而来的剑神替你收拾残局,这等行径,岂不让天下文人齿冷?"

这话己是赤裸裸的攻击,不仅质疑许世安的人品,更连带贬低他的诗品。

林明石 "啪" 地一声将酒碗顿在桌上,怒目圆睁:"你这酸儒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老子把你舌头拔了!"

"林将军息怒," 慕容莜莜,终于放下筷子,抬眸看向周文轩,目光平静无波,"周兄说许公子,在危难时刻躲清闲,可有证据?"

周文轩被他看得心头一凛,却依旧硬着头皮道:"自然有!城西 ' 听竹斋 ' 的掌柜可以作证,围城第三日,他亲眼见许先生在楼上临帖,对城外杀声充耳不闻!"

"是吗?" 许世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向身旁的芍药,"芍药,你来说说,围城前后几日,我在何处?"

芍药上前一步,朗声道:"围城前一日,我家公子在景泰园藏书阁,遭遇几名杀手攻击,公子逐前往剑神前辈所在求援,剑神留我家公子一起吟诗作画,前日方归,何来在听竹斋临贴之事?这些,景泰园中的下人皆可作证。"

"哼,主仆之言,何足为信?" 周文轩不屑道。

"那若是太后的懿旨呢?" 夏至终于开口,她缓缓起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卷明黄绢帛,正是那日太后的懿旨,"懿旨中说剑神之所以来与许世安请托有关,周秀才,你是觉得太后的话,也不足为信么?"

周文轩脸色一白:"这... 这不过是太后体恤许先生,随口一说罢了..."

"哦?是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厅外传来。

众人转头,只见一位身着玄色劲装的女子款步而入,腰间悬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正是那日在荒原上目睹剑神神威的暗卫首领。

她身后跟着两名暗卫,手中捧着一个长条形的木盒。

"我家主人让我带句话给诸位," 女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容置疑的威严,"剑神大人,乃许先生三日前于城郊乱葬岗所请,先生以自身精血为引,耗费三日三夜神魂,才请动剑神大人临凡助阵。"

说罢,她示意暗卫打开木盒。盒中静静躺着一柄断矛,矛身布满裂纹,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锋锐之气,正是那日蒙秦被斩断的狼头战矛残片,矛尖处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色杀气 —— 那是许世安 "游龙掌" 的气息。

"此乃剑神大人与蒙秦交手时,震断的战矛残片,上面的剑意,诸位不妨一观。" 女子道。

几位略懂武道的文人凑近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那残片上的剑意虽淡,却磅礴浩瀚,与当日荒原上那道排山倒海的剑气隐隐同源,绝非凡俗所能拥有。

周文轩看着残片,又看看慕容筱筱手中的懿旨,再看看许世安平静无波的眼神,突然想起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 —— 剑神大人白袍下的内衬,绣着的鎏金符文,似乎与许世安书房中那幅《山海图》上的纹路... 一模一样!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夏至咳嗽一声,道:“诸位,太后下旨,封许先生为文安侯,并暂代文渊城主,之后将任国子学堂副堂主,诸位如此找不痛快,是觉得候爷好欺负乎,还是想见识一下候爷震怒的后果?”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片刻,慕容筱筱才面带喜色,拱手行礼道:“恭喜文安候,贺喜文安候,文安候领文渊城主一职,以后还请候爷对文馨阁多加看护!”

有了慕容带头,众人纷纷过来行礼祝贺。

座中却有几人,脸色阴晴不定,交头接耳不知在嘀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