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钩住漠北黑戈壁的嶙峋怪石。
这里是大兴与北蛮的三不管地带,终年狂风卷着沙砾,将地表打磨成狰狞的铁黑色。
镇北王唐照裹着貂裘大氅,脚边烤着一堆枯骨火,火苗舔舐着他半边扭曲的脸——那是被许世安剑气余波灼伤的痕迹,此刻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哼,区区一个文弱书生,竟坏了本王两次大事!"他猛地将手中酒囊砸在地上,劣质的马奶酒溅在骷髅状的岩石上,发出"滋啦"声响,"三十万大军,还有蒙秦那小子...全折在他手里了!"
阴影中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如同饿狼低吼。
北蛮金帐王摩羯裂天掀开厚重的毡帐帘,他赤裸的上身布满战纹,胸口悬挂的狼牙项链碰撞出冷硬的声响:"镇北王,你们大兴人有句话叫'骄兵必败',你太轻视那个叫许世安的小子了,他可不是什么书生——老神侍说,他身上有'天符文'的气息。"
"天符文?"赵烈皱眉,显然不懂这个北蛮术语。
摩羯裂天走到火边,捡起一根燃烧的骨柴,在沙地上画出一个扭曲的符号:"这是我们北蛮传承千年的禁忌图腾,代表'窃取天地之力的外来者',老神侍说,七日前荒原上空的符文旋涡,还有那个白袍剑神,都与这图腾的气息吻合。许世安...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唐照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随即被更强烈的怨毒取代:"管他是什么!我只知道,他毁了我的计划,杀了我的人!金帐王,你我联手,难道还怕一个区区文渊城守?"
摩羯裂天将骨柴掷回火中,火星溅起,映亮他眼中的贪婪:"联手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破城之后,文渊城的女子和工匠,归我北蛮;第二,大兴北疆的牧场,要划给我们放牧;第三..."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我要那个许世安的心脏,活剖出来,给老神侍研究天符文的秘密。"
唐照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没问题!只要能除掉许世安,别说三个条件,三十个都答应你!不过,那小子现在龟缩在文渊城里,还有太后那老虔婆给他撑腰,硬攻怕是不行。"
"硬攻自然不行,"阿骨打从怀中掏出一个漆黑的木盒,盒盖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虫豸纹路,"老萨满给了我这个——'蚀灵蛊',此蛊以百万具童男童女怨尸精血喂养千年,能附着在符文之上,慢慢吞噬施法者的神魂,只要能把蛊种进文渊城的防御符文里..."
唐照眼睛一亮:"你是说,让内奸把蛊种进去?"
"不止,"摩羯裂天打开木盒,里面蠕动着一团灰黑色的粘稠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老神侍还说了,许世安的符文之道源自天地,必然与文渊城的地脉相连,我们可以从城外入手,找到地脉节点,用'黑煞符'封锁,再配合蚀灵蛊,双管齐下,到时候,剑神一来相助,就算真是天上的神仙,也得被抽干了法力!"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烁着阴谋得逞的快意。
寒风卷起帐外的沙砾,发出如同鬼哭的声响,仿佛在为即将降临的毒计奏响序曲。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大兴京都,沉香宫内却是一片静谧。
太后端坐在紫檀木榻上,手中捧着一盏暖玉琉璃盏,盏中泡着的是文渊城特产的"绿萼香",茶汤碧绿如翡翠,却驱不散她眉宇间的愁云。
"你确定,剑神大人与许世安的行迹完全吻合?"她看向下方垂手而立的暗卫首领,正是那日在景泰园宴会上出现的玄衣女子。
"回太后,属下确定。"女子沉声答道,"根据前线密探回报,剑神大人施展'排山倒海'剑意时,其符文波动与许世安平日绘制的符文阵同源。更重要的是,我们在蒙秦战矛的残片上,检测到了与许世安书房中《山海图》相同的鎏金符文印记。"
太后轻轻转动着琉璃盏,指尖在温润的玉壁上划过:"一个能引动天地之力的剑神,竟然是许世安请来的...他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不止如此,"女子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还有密报称,许世安近日将自己关在静室,出来后似乎开创了一种新的力量之法——无需绘制大型符文阵,只需以纸墨绘制简符,便能引动天地之力,威力不下于高阶符文阵。"
"什么?"太后手中的琉璃盏猛地一颤,几滴茶汤溅在明黄的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以纸墨绘符...这岂不是...符箓之道?传说中太外来客才能掌握的秘术?"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凋零的海棠。许世安的崛起太快,快得让她这个在深宫权谋中浸淫了一辈子的人都感到一丝不安。
一个既有文心浩然之气,又掌握符文符箓之术,还能请来剑神助阵的臣子,究竟是国之栋梁,还是...潜在的威胁?
"镇北王那边有什么动静?"太后突然问道。
"镇北王在荒原兵败后,己退回北境黑戈壁,与北蛮金帐王秘密会面,具体内容尚未探知,但属下的人在他们会面地点附近,闻到了强烈的尸臭味,像是...在使用邪术。"
太后瞳孔微缩:"邪术?唐照这匹夫,居然敢勾结北蛮使用禁术!"她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传我懿旨:第一,加派暗卫前往文渊城,密切监视许世安的动向,尤其注意他新创的符箓之术;第二,命京畿卫戍部队加强戒备,防止镇北王狗急跳墙;第三..."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给许世安送一份厚礼——文渊城防御使的印信,再加赐'护国崇文'金匾。告诉他,朝廷知道他的功劳,也...期待他更多的'惊喜'。"
暗卫首领领命退下,殿内再次恢复寂静。太后走到供奉着先帝灵位的香案前,点燃三炷檀香。青烟袅袅上升,模糊了她的面容。
"陛下,你看看吧..."她低声呢喃,"这大兴的江山,如今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一个许世安,一个镇北王,还有虎视眈眈的北蛮...这盘棋,该怎么下才好?"
檀香的气息在殿内弥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她知道,许世安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能护国,用不好...也可能伤了自己。
而镇北王与北蛮的勾结,更是如同一颗埋在北疆的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