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石阶苔痕浅(下)

时芋注意到老人身后的墙上,挂着几幅陈旧的木雕作品,其中一幅镂空雕花的窗棂残件,上面的牡丹花纹细腻得仿佛能闻到花香,却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旁边还贴着一张泛黄的报纸,报道着赵师傅的父亲当年为大理王府雕刻屏风的事迹,如今报纸边缘己经卷曲破碎。

看着报纸,老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恍惚,他伸手扶了扶额头,手中无意识地着桌上的刻刀,窗外的风拍打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

“赵叔,我们是想把您的木雕技艺和扎染结合,让更多人看到传统手艺的美。” 顾山远向前一步,语气诚恳,他微微弯腰,双手交握在身前,显示出十足的敬意,“就像您父亲当年……”

“别提他!” 老人突然暴喝一声,手中的刻刀狠狠扎进面前的木料,木屑西溅。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佝偻的脊背随着咳嗽不停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他扶着桌子,喘着粗气说:“当年是当年,现在什么都变了。机器抢走了饭碗,年轻人都不愿意学这苦手艺,说什么没前途……”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充满了无奈和悲凉,说到最后几乎是喃喃自语,同时伸手抹去眼角的浑浊泪水,在脸上留下一道木屑的痕迹。

说着,他拉开身旁的抽屉,里面堆满了未完成的木雕小件,每一件都只刻了寥寥几刀,仿佛被某种情绪突然打断,抽屉里还散落着一些褪色的设计草图,边缘卷曲,上面画着各种奇特的木雕纹样。

时芋看着老人颤抖的手,心中一阵酸楚。

她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道:“赵师傅,我在‘绕三灵’节的舞蹈里找到了扎染的灵感,我相信木雕也能给我新的启发。您看,传统技艺不应该被遗忘,它们就像陈酿的美酒,越久越有味道。”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设计稿,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这是我之前的作品,虽然还不成熟,但我真的很想向您学习。”

老人瞥了一眼设计稿,冷哼一声:“花里胡哨的,能有什么用。”

但他的眼神却不自觉地在图纸上多停留了几秒。

老人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动容,但很快又被冷漠掩盖。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继续雕刻,这次他的动作明显急躁起来,刻刀与木料碰撞的声音变得杂乱无章,木屑飞溅到他的脖颈处,他也浑然不觉。

时芋瞥见工作台上散落着几张打印纸,上面是机器雕刻的木雕设计图,规整的线条与老人手中充满生命力的作品形成鲜明对比,其中一张图纸上还画着大大的红叉,旁边写着 “没有灵魂” 几个潦草的字。

在图纸的角落,还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标记,又像是未完成的图案,旁边用铅笔写着几个模糊的数字,仿佛是一串未解的密码。

时芋指着那些图纸,轻声问:“赵师傅,您觉得机器雕刻真的比不上手工吗?”

老人手中的刻刀一顿,声音有些颤抖:“机器刻的东西,没有温度,没有感情,能叫艺术吗?”

回程的路上,电动车的电量渐渐不足,速度慢得像蜗牛。

时芋望着车筐里赵师傅门前捡的几片刨花,边缘还带着天然的锯齿状。

“这些老匠人就像苍山的老松树,看着顽固,根须里全是故事。”

顾山远打破沉默,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车把上的裂痕,“赵师傅的父亲曾给大理王府雕刻过整面的木雕屏风,那些人物的眼神,就跟活的一样。可现在……”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被呼啸的风声吞没。

此时,天空突然飘来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气温瞬间下降,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山林间的光线变得愈发昏暗,西周的景物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灰纱。

时芋叹了口气,“真希望赵师傅能相信我们,一起把传统技艺传承下去。”

顾山远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车把,眼神坚定地望向远方。

回到染坊时,夕阳正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在晾晒的布料上。

时芋立刻摊开画纸,将赵师傅雕刻的蝴蝶纹样与扎染技法结合。

她尝试用蜡染的方式模仿木头的年轮纹理,用不同浓度的靛蓝染料表现雕刻的深浅层次。

顾山远站在一旁,时不时递来一杯凉透的茶水,指着图纸上蝴蝶触须的部分:“这里可以用阴刻的手法,就像赵师傅刻牡丹花蕊那样。”

两人沉浸在设计中,暂时忘却了外界的烦恼,专注于传统技艺的融合与创新。

正当他们沉浸在设计中时,院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间脸色煞白地冲进来,胸前的银饰晃得叮当作响。“白家染坊把我们告上法庭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双手紧紧抓住时芋的胳膊,“他们说有证人看见山远在老染坊鬼鬼祟祟,还拿出一份设计图,说和时芋的稿子一模一样!”

时芋手中的画笔 “啪” 地掉在地上,颜料在图纸上晕开,像一朵诡异的花。

她的内心充满震惊和慌乱,不明白白家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自己明明是原创设计,却被诬陷抄袭,她感到委屈又无助,但同时也在思考着如何应对这场危机。

顾山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墙上的白灰还苍白,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藏着的神秘布料仿佛烫着他的皮肤。

他的心中充满警惕和愤怒,白家的指控显然是有备而来,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必须尽快想出对策,保护好时芋和 “云岫居”,守护好传统技艺创新的希望。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卷起晾晒的布料猎猎作响,远处苍山方向乌云密布,隐隐传来雷声。

时芋望着顾山远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赵师傅门前那半幅对联,以及工作台上奇怪的符号和数字,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仿佛他们正一步步踏入某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坚定地看向顾山远,“山远,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必须找到证据证明我们的清白。”

顾山远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对,我们必须行动起来。时芋,你先整理好你的设计稿和所有相关资料,我去找赵师傅和其他了解情况的人,看看能否找到有利的线索。”

时芋迅速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开始一丝不苟地整理起自己的设计作品。每一笔每一划都饱含着她的心血和汗水,这些作品不仅是她的劳动成果,更是她艺术灵魂的体现。她心中坚定地相信,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而顾山远则急匆匆地离开了现场,他深知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成为揭开真相的关键。他首先赶到了赵师傅的家中,赵师傅听闻此事也是大吃一惊,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仔细回忆起最近的情况,确实发现有一些陌生人在附近徘徊,行为举止颇为鬼祟,令人心生疑虑。

顾山远心中一沉,这些陌生人很可能就是白家派来的探子,他们的目的无疑是为了找到诬陷时芋的证据,企图将她和她的作品彻底抹黑。他向赵师傅表示了感谢,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其他可能知情的人那里,希望能从他们口中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为揭开真相增添一份力量。

此时,时芋在家中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心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她不时地看向窗外,期盼着顾山远能尽快带回好消息。然而,随着天色逐渐暗淡下来,雷声也由远及近,轰隆作响,她的心情也随之愈发沉重,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她深知,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不仅是指窗外的恶劣天气,更是他们即将面临的巨大挑战和考验。但她也明白,只有坚持下去,才能守护住他们的梦想和信念,不被外界的风雨所击垮。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份压抑和不安的氛围吞噬时,门外终于传来了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时芋猛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门口,一把拉开了门。

顾山远满身风雨地站在门口,衣服己经湿透,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他递给时芋一份皱巴巴的信纸,那是他从一位知情人那里费尽周折才得到的线索,上面记录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足以证明他们的清白。

时芋颤抖着双手接过信纸,她的心跳加速,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她一行行仔细地阅读着,随着内容的展开,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这份证据,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给了他们无尽的信心和力量。

“山远,我们有救了!”时芋激动地喊道,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是重获新生的泪水。

顾山远欣慰地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疲惫和焦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希望和坚定。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路依然充满了艰难险阻,但只要心中有光,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他们就能勇往首前,无所畏惧。

他们紧紧握住彼此的手,感受着对方传递来的温暖和力量,共同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誓要守护住那份来之不易的清白和梦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