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染夜流光(上)

暮色如同浓稠的墨汁一般,缓缓地、一点点地浸透进“云岫居”那古朴的青瓦和白墙之中,逐渐将这座宁静的居所笼罩在一片深沉而神秘的氛围里。青瓦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厚重,而白墙则仿佛被墨汁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愈发显得古朴典雅。整个“云岫居”在这渐浓的暮色中,仿佛变成了一幅水墨画,静谧而深远。

白家染坊的诉讼通知书被时芋捏在手里,纸张边缘被汗水洇出褶皱,冰冷的铅字仿佛化作尖锐的针,一下下刺痛她的掌心。

打印机油墨混着纸张霉变的气息钻进鼻腔,时芋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却倔强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墙上新画的设计图 —— 那些融合了赵师傅木雕元素的纹样,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有些黯淡,仿佛也被笼罩在这场危机的阴影下。

‘我绝不能被这张纸打败!’

她在心底咬牙切齿地说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状的痕迹,那是她绝不认输的决心。

“我再改改这个扎染包的设计。” 时芋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压抑的寂静。

染坊内,一匹匹色彩斑斓的布料高悬于空中,随着微风轻轻拂过,它们缓缓地晃动着,彼此之间产生了细微的摩擦,发出一阵阵轻柔而细微的沙沙声,这声音在静谧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在默默地回应着她那低沉而无奈的话语。

她站在一旁,目光有些呆滞,手中拿着那份沉甸甸的通知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她缓缓地走到桌前,将通知书轻轻地塞进了抽屉的最底层,随着她的动作,那老旧的抽屉滑轨发出了一声沉闷而悠长的吱呀声,这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仿佛也在为她的不幸遭遇而深深地叹息,表达着一种无言的同情与无奈。

“或许能做出爆款,用作品证明我们的原创。”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合上抽屉,“咚” 的一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顾山远,你说他们凭什么一口咬定我们抄袭?” 她转过身,眼神中透着倔强,“我们明明是从传统里找灵感,这传承和创新,怎么就成了他们口中的抄袭?”

那语气里满是对不公的愤慨,更是对传统技艺创新的执着信念。

顾山远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深沉而专注地默默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内心深处涌动着复杂而难以言喻的情感。

他的手指在不知不觉中轻轻地、近乎无意识地着腰间悬挂的那把铜钥匙,那是一把看似普通、毫不起眼,却蕴含着深厚意义和特殊价值的钥匙。

这把钥匙,正是通往那座古老而神秘染坊的唯一凭证,一个承载着他无数回忆、秘密和情感寄托的地方。

每一次轻轻触摸这把钥匙,都仿佛能打开一扇通往过去的时光之门,让他穿越回那些尘封己久、几乎被遗忘的岁月,重温那些不为人知、深埋心底的过往片段,那些曾经刻骨铭心、如今却只能默默回味的点点滴滴。

深夜的“云岫居”仿佛被时间的洪流所遗忘,静谧得如同一个与世隔绝的幽静之地,只有墙角那几只蟋蟀在不知疲倦地低声鸣叫,仿佛在诉说着夜晚的寂寞与宁静。

月光如水般柔和,穿过木窗上精雕细琢的花纹缝隙,悄然洒落在地面,形成一片片不规则的光斑,宛如一幅神秘莫测的星图,静静地铺展在古老的木地板上,散发着淡淡的幽光,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诗意。

时芋趴在工作台上,老式台灯散发出暖黄的光晕,照亮她眼下的青黑和微微皱起的眉头。

画纸上铺满了废弃的草图,橡皮屑如同细雪般散落,见证着她一次次的尝试与失败。

她咬着铅笔,牙齿在笔杆上留下浅浅的齿痕,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的 3D 设计模型,屏幕蓝光映得她瞳孔发亮。

“为什么就是做不出想要的效果?” 她喃喃自语,“赵师傅木雕里的蝴蝶翅膀明明那么灵动,我一定要找到办法把那份神韵用扎染呈现出来。”

她突然猛地一拍桌子,“不行,我得换个思路!捆扎的力度、蜡染的温度,肯定还有哪个细节没考虑到!”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第十七个方案,又重重地按下删除键,显示器的光在她脸上明灭不定,仿佛她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

“咔嗒”

木门被轻轻推开,老旧的门轴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

顾山远的身影缓缓地出现在门口,他那略显佝偻的身姿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手里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古朴典雅的青瓷碗,碗的边缘己经有些磨损,但依旧能看出其精致的工艺。

碗沿上还沾着些许岁月留下的茶垢,仿佛在诉说着它经历过的风风雨雨。

碗里装着几块手工制作的核桃糖,糖块表面裹着一层薄薄的白芝麻,在柔和的灯光照射下,这些白芝麻闪烁着点点光芒,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散发出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尝其美味。

“我奶奶说,熬夜伤肝,得吃点甜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将碗放在时芋手边,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她的思绪,青瓷碗与桌面接触时发出一声清脆的 “叮” 响。

时芋抬头,看到顾山远眼底的血丝和微微佝偻的脊背,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谢谢!还是你懂我,正需要来点甜的提提神!” 她拿起一块核桃糖,放入口中,酥脆的糖壳在舌尖化开,混合着核桃的醇香,甜丝丝的味道驱散了些许困意。

“顾山远,你看这个蝴蝶翅膀的渐变,是用捆扎法还是蜡染更好?” 她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把画纸推到他面前,

“捆扎能有自然的纹理,但蜡染的线条更清晰,要不我们都试试?说不定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她的声音里带着期待,仿佛己经看到了设计成功的曙光。

顾山远拉过一张木凳坐下,木凳发出不堪重负的 “吱呀” 声。

他的衣角蹭过染缸边缘,带起几滴靛蓝色的水珠,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蓝花。

“试试混合技法?” 他拿起铅笔,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先用蜡染定出主线条,再用捆扎制造自然的晕染,就像……” 他突然停顿,目光望向不远处的染缸。

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愈发皎洁,如水般倾泻而下,正正落在染缸里。

深蓝色的染液表面泛起细碎而闪烁的银光,宛如无数微小的星辰在夜空中悄然绽放。随着水波的轻轻晃动,这些银光也随之摇曳生姿,仿佛将整个夜空中的满天繁星都染上了一层深邃的幽蓝色,令人不禁沉醉于这梦幻般的色彩之中。

染缸周围蒸腾的水汽在皎洁的月光照射下,显得若隐若现,宛如轻纱般飘渺。这些水汽在月光的映衬下,时而清晰可见,时而朦胧隐匿,仿佛给这原本就充满神秘色彩的景象增添了一层更加迷人的薄纱,让人不禁想要揭开这层纱幕,一探究竟。

“你看,月光落进染缸里,就像把星星染成了蓝色。” 顾山远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仿佛怕惊扰了这梦幻般的景象。

“太不可思议了!这就是我一首在找的灵感!” 时芋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兴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翻了旁边的调色盘,靛蓝颜料在地面蜿蜒成河。

“顾山远,你快看!” 她指着染缸,眼睛瞪得大大的,“把这种光影变化和染液的流动感融入设计,再结合木雕的镂空,我们就能做出会‘发光’的扎染包!” 她抓起画笔,在纸上飞速描绘,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这里加一点月光的纹路,这里用渐变表现水波……” 笔尖与纸面摩擦的声音急促而有力,仿佛在和时间赛跑。

顾山远凝视着她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他缓缓地伸出手,轻柔地将她垂落在脸颊旁的几缕发丝轻轻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那温热而柔软的耳垂,这一瞬间的接触让两人都感到一阵轻微的颤动,仿佛有一股电流悄然流过。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突然凝固,时间也似乎停滞不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那染缸里的水波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发出细微而柔和的声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打破了这短暂的静谧,却又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提醒着他们,现实的世界依然在继续。

就在这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像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谁?” 顾山远立刻起身,顺手拿起墙角的木棍,木棍表面粗糙的纹理硌得手心生疼。

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目光锐利地投向那片深邃而神秘的黑暗之处,瞳孔在夜色的笼罩下不由自主地微微放大,仿佛试图捕捉到任何一丝微弱的动静。

与此同时,时芋的心脏猛地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这种紧张而压抑的氛围中,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手迅速关掉了台灯,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原本还透着微光的染坊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西周的一切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吞噬,只剩下无尽的寂静和未知的恐惧在空气中弥漫。

“走,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好奇心瞬间战胜了恐惧,她压低声音说道,“会是谁?和白家有关吗?还是和赵师傅的木雕秘密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