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上元杀机
灯笼铺满宫墙时,顾云深正用竹筒灌装最后一份石灰粉。红绡的密信还揣在怀里,信上沾着西域沉香味:"戌时三刻,别碰桂花酿。"
"顾公公!"小太监抱着琉璃灯跑进来,"长公主点名要您去挂朱雀灯!"
他抬头望去,檐角垂下上百盏彩灯,朱雀造型的主灯足有两人高,灯骨上缠着金丝银线。赵明璃站在汉白玉栏杆旁,裙摆缀满夜明珠,笑盈盈地抛来火折子:"本宫就爱看聪明人爬高。"
顾云深接过火折子的瞬间,指尖触到层滑腻的油脂。他凑近嗅了嗅,突然将火折子扔进雪堆:"殿下可知石脂水遇明火会炸?"
赵明璃的护甲掐进栏杆裂缝:"扫兴的奴才..."
话音未落,西侧宫墙突然爆出团火球。着了火的仙鹤灯拖着焰尾砸向人群,尖叫声中,顾云深看见灯骨上绑着的黑色陶罐——正是他前日丢失的石油样本。
"取酒来!"他扯下披风冲向火场,"要最烈的烧刀子!"
火舌舔上垂花门的瞬间,顾云深将整坛酒泼向烈焰。围观的宫女们尖叫着"纵火犯",却被腾起的蓝火惊得呆立当场——泼酒处竟清出条防火带。
"还愣着?"他踹翻吓傻的小太监,"把所有酒坛搬到上风口!"
朱雀灯突然发出爆裂声,金丝骨架在高温中扭曲变形。顾云深抄起装石灰粉的竹筒,对准冒烟的灯芯猛吹。白雾喷涌而出,附近着火的锦缎霎时覆上层硬壳。
"这是何物?"工部侍郎周砚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官袍溅满泥点子。
"简易灭火器。"顾云深又砸开个竹筒,"生石灰遇水发热,小苏打能..."他突然住嘴,把"碳酸氢钠"咽回去,"能镇邪火。"
周砚的三角眼突然发亮:"西郊窑厂上月炸了三口窑..."
话没说完,东南角传来更剧烈的爆炸。顾云深嗅到空气里甜腻的焦糊味,这味道他在现代闻过——是电路板烧焦的松香味,可这里不该有塑料!
"让开!"他撞开抱头鼠窜的宫人,在燃烧的孔雀灯残骸里扒拉出半截铜管。管壁刻着古怪的螺旋纹,内层沾着黑色胶状物。这分明是简易燃烧弹的导火管!
红绡的密信突然在怀中发烫。顾云深摸出信纸对着火光,背面浮现出西域文字——正是那日贵妃宫里香炉底部刻的咒文。
"顾公公好兴致。"赵明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坐在未点燃的青龙灯上,指尖挑着个鎏金香囊,"火烧眉毛了还有空看情书?"
香囊坠着的流苏扫过他手背,顾云深突然打了个喷嚏。这香囊的味道...是龙涎香混着肉豆蔻!他猛地想起太医院档案里,先帝暴毙前夜的熏香配方。
"殿下可否借香囊一观?"
"想要?"赵明璃将香囊抛向火海,"自己捡啊。"
顾云深扑出去的刹那,周砚突然拽住他腰带:"不要命了?"两人滚作一团时,香囊在火中炸出团紫烟。离得近的宫人突然抓挠喉咙,指缝间渗出黑血。
"闭气!"顾云深扯下衣摆沾尿捂口鼻,"烟里有毒!"
混乱中有人撞翻酒坛,火势顺着酒液蔓延到观礼台。顾云深抄起装果子的铜盆扣在头上,撞开窗板翻进配殿。他记得这里存着二十坛祭祀用的醴泉——蒸馏提纯后就是简易酒精!
殿门突然被反锁,黑暗中亮起三点寒芒。三个黑衣人持弩逼近,箭头发着诡异的蓝光。顾云深摸到腰间针囊,突然将铜盆砸向烛台。
"砰"的一声,燃烧的帷帐挡住弩箭。他趁机滚到酒坛后,扯开塞子将酒液泼向地面。当第一支火箭射来时,整间配殿瞬间化作火海。
"疯子!"刺客的惨叫被爆燃声吞没。
顾云深缩在水缸里,听着外头渐渐微弱的哀嚎。缸壁突然传来敲击声,素娥沾满烟灰的脸出现在缸口。她将浸湿的棉被裹住他,指指头顶的通风口。
爬出火场时,顾云深看见周砚正在指挥禁军灭火。工部侍郎的官袍烧焦半边,手里却紧紧攥着他扔掉的竹筒灭火器。
"此物..."周砚眼底映着火光,"能造多少?"
远处传来九皇子的哭声,顾云深突然瞥见个小太监往井口撒粉末。他冲过去擒住那人手腕,粉末里混着闪亮的金属碎屑——这是铝粉,遇水会爆燃!
"说!谁让你..."话未说完,小太监突然口吐白沫。顾云深掰开他牙关,闻到熟悉的苦杏仁味。
赵明璃的鸾驾从浓烟中驶过,车帘缝隙露出半截鎏金香囊。顾云深突然明白,那香囊里装的不是毒药,而是解药。能提前服毒的,只有纵火真凶。
五更天时,顾云深在井边找到半片烧焦的羊皮。焦黑的边缘残留着西域文字,正是红绡密信上的咒文。他将羊皮浸入水中,渐渐显出幅地图——冷宫枯井的位置被朱砂圈了三次。
素娥突然拽他衣袖,沾着井水写:"子时,人牲。"她的手比往常更冷,字迹晕开时像一串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