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椒房毒计
梅雨季的潮气裹着麝香味漫进长乐宫，顾云深跪在青玉砖上为太后诊脉。铜盆里泡着的冰蚕丝帕子突然浮起红丝，他指尖一颤，银针险些扎偏穴位。
"哀家这头疼病..."太后着翡翠佛珠，"太医院开的安神汤，喝着倒像在吞刀子。"
顾云深瞥见妆台上新贡的螺子黛盒，金漆牡丹纹下藏着道浅痕——三日前贵妃宫中刚丢过同样的妆盒。他佯装整理药箱，袖中银针悄然挑起一点黛粉。
"娘娘凤体违和，许是近日多雨。"他话锋一转，"听闻西域进贡的安息香最能宁神..."
珠帘忽地叮咚作响，崔皇后扶着嬷嬷的手跨进门，裙摆扫过顾云深后背："母后万安。臣妾新得了个调香娘子，最会制龙涎香饼。"
素娥捧着鎏金香炉跟在后面，宫装广袖掩住腕间纱布。顾云深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与她目光相触时，见她以唇语示警："香灰。"
太后捻起块香饼轻笑："这龙涎香倒是特别，哀家记得上月林贵妃也献过..."
"贵妃妹妹的香饼添了西域红花。"崔皇后丹蔻划过香炉浮雕，"臣妾这个，可是照着当年秦夫人的方子配的。"
素娥托着香炉的手骤然收紧。顾云深借着添茶凑近，瞥见炉底未燃尽的香灰泛着青紫——正是秦家军密信中提过的北狄狼毒！
"且慢！"他佯装失手打翻茶盏。热水泼在香饼上腾起紫烟，素娥顺势将香炉掷向窗外。锦鲤池霎时翻起白肚，崔皇后护甲掐进掌心："好个大胆的奴才！"
太后佛珠啪地断裂，翡翠珠子滚落满地。顾云深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妇人，指尖金针刺入人中穴："皇后娘娘的香饼里掺了蛇莓根，遇热则成剧毒！"
"胡言！"崔皇后踹翻药箱，"来人！把这阉奴拖去慎刑司！"
素娥突然跪地捧起香灰："奴婢愿以身试毒。"她蘸着香灰往唇上抹，顾云深劈手夺过时，她腕间纱布渗出血迹——昨夜为试药割的伤口尚未愈合。
赵明澈的冷笑从殿外传来："好热闹的戏码。"少年天子拎着个瑟瑟发抖的宫女，"这婢子方才往太医院送的东西，皇后可眼熟？"
染血的包袱皮抖开，滚出半截紫参。顾云深银针探入参体，针尖霎时乌黑："紫参与龙涎香同用，可化血毒。"
崔皇后凤钗坠地，忽然指着素娥："定是这冷宫贱婢陷害！臣妾听闻她近日常往御膳房..."
"皇后娘娘说的是这个？"素娥从袖中掏出油纸包，蜜饯上爬满蛆虫，"您赏给各宫的消暑食盒，唯独长乐宫的掺了蜂蜜。"
顾云深猛然想起三日前的脉案——太后对蜂毒忌口，太医院案卷却离奇失踪。他扶太后坐稳，转身亮出银针："皇上可允臣验看紫参来源？"
赵明澈剑尖挑开宫女衣襟，北狄狼头刺青赫然在目。崔皇后踉跄着扶住蟠龙柱，忽然抓向素娥面门："你这妖女！"
素娥侧身避开，发间银簪勾落皇后外衫。金丝牡丹纹里衣下，锁骨处隐现青紫淤痕——正是北狄傀儡术的印记！
"难怪相爷倒台那日，皇后宫中彻夜熬制艾草。"顾云深将解毒丸塞进太后舌下，"狼毒入脑，可使人言听计从。"
五更鼓震碎残夜，慎刑司的水牢里，素娥为顾云深包扎手臂抓痕。暗河水流裹着血腥气，她忽然轻笑："皇后指甲里藏的毒，与当年冷宫井底的..."
"与苏相爷书房暗格的毒相同。"顾云深扣住她手腕，"你早知皇后中蛊，为何不说？"
铁链声突然哗响，赵明澈提着染血的剑现身："因为蛊引在朕身上。"他扯开龙袍，心口鳞纹泛着青光，"当年母后为保朕性命，将半数蛊毒引到自己体内。"
素娥的银簪刺入砖缝："所以太后头疼病是蛊毒反噬，皇后不过是傀儡。"她蘸着血水画出星图，"今夜子时，该收网了。"
更漏声里，顾云深望着太医院檐下的红灯笼。药柜第三格暗屉中，当年埋下的饴糖早己化开，糖纸上的《肘后备急方》却多了行朱批："得见青囊，死生同归。"
宫墙外忽然传来尖叫："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