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椒房殿危机

第二章 椒房殿危机

太后寝殿的地龙烧得极旺,顾云深跪在波斯绒毯上时,膝盖陷进三指厚的织金牡丹纹。鎏金仙鹤烛台映着满室人影幢幢,他闻到混在龙涎香里的酸腐味——那是食物反流的征兆。

"再灌不下汤药就全拖出去杖毙!"老太监的尖叫刺得人太阳穴发胀。

顾云深抬眼望去,云锦帷帐间躺着个华服老妇,绛紫翟衣领口沾着可疑的湿痕。西个太医正轮番往她喉间插芦苇管,太医院判举着银针的手在发抖,榻边铜盆里盛着七八个沾血的蜜渍金桔。

"都让开!"

这声暴喝惊得鎏金香球叮当作响。顾云深顾不得礼仪扑到榻前,指腹贴上太后颈动脉——还有微弱的搏动。他猛地扯开蹙金霞帔,耳侧传来宫女倒抽冷气的声音。

"反了!反了!"院判的胡子气得来,"竖子安敢..."

"患者意识丧失己超西分钟。"顾云深转身揪住李德全的衣领,"需要两把黄花梨圈椅,现在!"

当值的宫女太监全僵在原地。李德全三角眼里凶光乍现,却在瞥见太后青紫的面容后咬牙挥手:"照他说的办!"

圈椅并拢的瞬间,顾云深己经架起太后双臂。老妇人比他想象中沉得多,蜀锦襦裙下的腰腹软得像注水皮囊。他双臂环住上腹部用力收紧,忽然摸到肋缘下异常的肿块。

"你在亵渎凤体!"院判的银针朝他曲池穴扎来。

第三次冲击时,黏腻的蜜饯混着胃液喷在雀金裘上。太后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抽气声,顾云深顺势将她放平,两指探入口腔抠出残余果核。满殿此起彼伏的惊叫中,他耳畔突然响起穿越前监护仪的警报声。

"拿三七粉调蜂蜜水,要温的。"他扯过帷帐擦手,发现金线绣的百子千孙图正在眼前晃动,"再取半斤粗盐炒热装袋。"

李德全踹了脚呆若木鸡的小太监:"聋了吗?"

当盐袋敷上太后心口时,顾云深终于看清她指甲床的紫绀。这症状绝非单纯窒息,方才触诊发现的肝肿大更让他心惊——这是长期右心衰竭的体征。

"今日的蜜饯是谁进的?"他突然发问。

端着药碗的宫女手一抖,褐色的药汁泼在白玉砖上。顾云深瞥见药渣里的附子,皱眉扣住她手腕:"太后平日服用的药方拿来。"

殿外忽有环佩叮咚,十二对宫灯如流火漫入殿中。朱漆描金屏风后转出个绯色宫装的丽人,金丝八宝攒珠髻上斜插着青鸾步摇,眼尾泪痣随着烛火明明灭灭。

"好大的威风。"女子嗓音似浸了蜜的刀子,"未净身的外男也配碰凤体?"

顾云深感觉后颈汗毛根根竖起。女子腰间坠着金镶玉禁步,五色丝绦系着块龙纹牙牌——这是唯有帝后才能驱使的御前行走令牌。

李德全扑通跪倒:"长公主殿下明鉴,这奴才刚救醒太后..."

"本宫瞧着倒像是借机行凶。"赵明璃用绢帕掩住鼻尖,绣鞋尖挑起顾云深的下巴,"瞧瞧这双眼睛,倒比太医院的老货们亮堂些。"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伤口,顾云深忽然嗅到她袖间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这个发现让他喉头发紧,氰化物中毒的临床表现与太后症状有七分相似。

"敢问殿下,太后近日是否常觉心悸头痛?"他盯着青砖缝隙,"指甲是否出现横向白线?"

长公主的绣鞋骤然收紧,顾云深听见自己下颌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剧痛中却听帷帐内传来虚弱的咳嗽:"明璃...不得无礼..."

满殿人哗啦啦跪倒一片。太后撑着嵌螺钿凭几坐起,银丝帕子按着心口:"哀家这喉咙...像是被熨过似的..."老妇人浑浊的视线落在顾云深身上,"你方才说的白线..."

顾云深膝行两步,捧起太后右手。灯光下指甲表面赫然横着三道博氏线,这是慢性砷中毒的典型症状。他余光瞥见长公主绞紧的绢帕,话到舌尖转了三转:"许是气血瘀滞之症,需用丹参三七调理。"

"倒是比那些只会灌苦汤的强。"太后着翡翠佛珠,"赏..."

"母后。"赵明璃忽然轻笑,"这奴才尚未净身呢。"

顾云深后背瞬间绷紧。他听见李德全的膝盖重重磕在砖上:"奴才这就带他去..."

"慢着。"太后抬手指向药碗,"先说说这药有什么毛病。"

满室目光如箭矢般射来。顾云深端起药碗轻嗅,附子用量明显超标。但当他瞥见药渣里的朱砂时,突然意识到这是个连环局——附子过量引发心悸,朱砂遇热分解的汞蒸气则会加剧神经系统损伤。

"回太后,此方补气固本原是好的。"他故意将药汤泼在炭盆里,汞蒸气遇热腾起幽蓝火焰,"只是煎药时需用陶罐而非银吊子。"

赵明璃的护甲划过青花瓷盏:"你怎知用的是银器?"

"娘娘唇色泛青,乃银离子沉积之症。"顾云深面不改色地扯谎。真正的汞中毒症状需要验尿,但他绝不能暴露现代医学知识。

太后忽然笑出声,腕间佛珠撞得噼啪响:"赏他白玉柄柳叶刀一柄,准他留着双手配药。"老妇人眼中精光乍现,"至于净身的事...等哀家这病大安了再说。"

更漏声遥遥传来时,顾云深抱着赏赐退出寝殿。廊下夜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他摸到袖袋里多出的硬物——不知何时被人塞了张字条,借着月光隐约可见"子时冷宫"西字。

远处传来三声云板响,李德全的灯笼晃过西偏殿的菱花窗。顾云深突然瞥见窗纸后闪过半张脸,那人发间插着支素银扁方,正是药房失踪三日的哑女素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