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柳暗花明
顾云深蹲在井沿上啃炊饼时,素娥正把柳枝捆成扫把大的刷子。宫墙根新栽的树苗蔫头耷脑,活像被太阳晒化的糖人。
"这法子真能成?"工部侍郎周砚踢了踢堆成小山的木炭,"光是玄武门这口井就得用三百斤..."
"炭要敲成核桃大。"顾云深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太大滤不干净,太小堵水流。"他举起刚做好的双层滤桶,"底下铺卵石,中间塞炭块,最上头盖细纱。"
素娥突然拽他衣袖,指着刚打上来的井水。原本浑浊的水里漂着几尾蝌蚪,肚皮却泛着诡异的银光。顾云深用银簪挑起蝌蚪,发现腮边挂着亮晶晶的金属渣。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他擦净簪尖,"劳烦周大人把炭车围成圈,派兵日夜看守。"
当夜三更,梆子声刚歇,顾云深就听见炭车方向传来狗吠。他裹着夜色翻上宫墙,正瞧见两个黑影往炭堆泼油。领头的蒙面人靴底沾着青紫色粉末——正是京西炼坊特产的钴矿渣。
"朋友,借个火?"顾云深晃亮火折子。
蒙面人转身就跑,被他撒出的铁蒺藜扎了满脚。素娥从树后闪出,麻袋一套把人捆成粽子。扯下面巾时,顾云深乐了——这不是相府管库房的刘二吗?
"相爷让我给炭车加点料..."刘二哭丧着脸,"说掺了矿渣的炭更经烧..."
顾云深把蘸过毒水的银针往他眼前晃:"这话留着跟刑部说。"
晨光初露时,丞相顶着乌青的眼圈冲进太医院:"竖子安敢构陷朝廷命官!"
"下官只是好奇,"顾云深翻开账本,"相爷上个月批给炼坊的十万斤硝石,怎么变成砒霜原料了?"他抖出张染血的货单,"这上头可有您的私印。"
丞相的咆哮卡在喉咙里。赵明璃的鸾驾恰在此时停在院外,长公主扶着宫女的手下车,耳后肿块缠着崭新的纱布:"本宫听说顾公公要办赏荷宴?"
顾云深掀开廊下的水缸,缸里新开的荷花娇艳欲滴。他掐了片花瓣递给丞相:"用净水养的花,相爷尝尝?"
丞相拂袖而去时,赵明璃忽然踉跄着扶住药柜。纱布下渗出黄绿色脓水,滴在青砖上滋滋作响。顾云深掏出个瓷瓶:"一日三次外敷,忌食发物。"
"你早知炼坊有问题。"赵明璃攥紧瓷瓶,"为何不禀报父皇?"
"下官更想知道,"顾云深逼近半步,"殿下库房里那三十车硫磺,打算何时运去护国寺?"
暴雨突至时,顾云深正在御河边插柳枝。素娥忽然跳进河里,摸出块刻着符文的青砖。砖缝里塞着团油纸,展开竟是护城河的改造图——河道拐弯处被朱砂圈了个狼头标记。
"北狄人倒是热心。"顾云深把图纸泡进水里,"连京城水道都要帮着改..."
纸面突然浮现出第二层图案,竟是太医院的排水走向。素娥蘸着泥水在岸边写:"引狼入室。"
翌日早朝,顾云深抱着水缸闯进金銮殿。缸里游着从各宫水井捞的鱼,鳞片泛着健康的银光。
"治水初见成效。"他舀起清水浇灌枯死的盆栽,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出土,"但若断了源头..."
"准奏!"皇帝砸了镇纸,"即日起查封京西炼坊!"
查封那日,顾云深在炼坊地窖发现暗门。密室墙上钉着幅泛黄的水道图,笔迹与护城河图纸一模一样。素娥突然捂住口鼻——角落木箱渗出的液体正腐蚀青砖,味道像极了现代实验室的硫酸。
"快退!"顾云深拽着她往外跑,"这屋子要塌!"
轰隆巨响中,密室化作废墟。烟尘散尽时,顾云深在瓦砾里扒出半块玉牌——正面刻着丞相家徽,背面却烙着北狄文字。
暮色中飞来只信鸽,红绡的密信首次用朱砂书写:"子时三刻,乱葬岗。"
素娥突然抢过信纸撕得粉碎,沾着血在掌心写:"饵有毒。"少女眼中有从未有过的惊恐,仿佛那几笔耗尽了她毕生气力。
更鼓声里,顾云深摸向乱葬岗。月光照亮新立的无名碑,碑前供着碗发霉的炊饼——正是他穿越那日塞在袖中的半块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