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城墙上的几名战士正抬着牺牲战友的遗体缓缓走下，准备将其安置在后方。
一名战士的背上，还背着一口小小的棺材，那是给一位牺牲的十七岁战士准备的。
可是棺材太小，连战士的腿都无法伸首。
战争，让死亡变得如此仓促。
姚子青望着这一幕，心痛如绞。
今日的战斗，比昨日更为惨烈。
他们承受了日军 240 毫米重炮的轰击，击退了数次如潮水般的进攻，挫败了敌人地道偷袭的阴谋，还得到了学生敢死队的支援。
他们又一次守住了宝山。
可接下来呢，他们将要面对的，又将是什么？
......
夜色笼罩。
黑暗中，似乎有更多、更沉重的履带碾压声，在远处隐隐作响。
突然，负责埋缸听声的一名战士脸色骤变，猛地抬起头，对着姚子青的方向，惊恐地张大了嘴巴，手指颤抖地指向脚下的地面。
“营长！挖掘声！而且不止一处！”
那名战士眼神惊恐，颤抖的手指指着脚底下冰冷的土地。
东南！正南！西南！
至少三个方向！甚至更多！
姚子青脑中轰然炸响，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了天灵盖！
鬼子竟然同时在多个方向挖掘地道！
这己经不是偷袭，这是要从地底彻底掀翻宝山！
“快！所有人听！注意脚下！所有方向都要听！”
姚子青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赵乾和几名战士迅速将学生们带往了后方的临时医院进行躲避。
而更多的战士们，顾不上疲惫和伤痛，纷纷效仿，有的找来水缸，有的干脆首接趴在地上，耳朵紧贴着地面，试图捕捉来自地下的任何一丝异常。
一时间，残破的城墙根下，布满了侧耳倾听的身影。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零星枪声，以及风吹过断壁残垣的呜咽。
但在这寂静之下，似乎有无数条毒蛇，正悄无声息地向着宝山的心脏钻来。
“这里！这里也有！”
“西边！西边也有动静！”
不断传来的报告，狠狠地敲击着姚子青的心脏。
“他妈的！小鬼子这是要玩地道战总攻！”
“工兵！工兵排！都他娘的给老子动起来！”
姚子青对着夜色咆哮.。
"分头挖！给我对着他们挖！炸！也要把他们堵死在地下！
包括赵乾在内的工兵们被分散到各个确认的地点，开始了艰难的反向挖掘。
没有专业的设备，只有工兵锹和十字镐。
他们开始小心翼翼的挖掘着。
这不仅仅是体力活，更是意志力的较量。
汗水浸透了他们单薄的军衣，泥土糊满了他们的脸庞，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决绝的光。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点点流逝着。
突然，城防指挥部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通讯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和绝望。
“营...营长！电话线…断了！”
通讯兵喘着粗气，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哭腔。
“我们和后方的联系，彻底断了！”
姚子青的心头又是一紧。
电话线是他们与外界，与上级，与可能存在的援军唯一的联系！
昨天炮击猛烈，线路就时断时续，靠着通讯兵冒死抢修才勉强维持。
现在彻底断了，意味着宝山，彻底成了一座孤岛！
“周铁柱呢？”
姚子青厉声质问，周铁柱是营里技术最好的通讯兵，也是个胆大心细的老兵。
“周哥...周哥他出去查线了...”
通讯兵眼圈一红，声音哽咽。
“摸到城外林子边上时，被打中了...”
姚子青顿觉一股寒意升起。
周铁柱，那个总是叼着烟卷，一脸油滑，但每次抢修线路都冲在最前面的汉子牺牲了！
为了那根维系着微弱希望的电话线。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告诉弟兄们，从现在起，我们没有援军，没有后方。”
“宝山，就是我们唯一的阵地，也是我们最后的坟墓！”
姚子青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通讯断绝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水面，激起了一阵压抑的骚动，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沉默所取代。
绝望的情绪开始在残存的守军中悄然蔓延。
祸不单行。
没过多久，负责取水的战士脸色惨白地跑来报告。
“营长！狗日的小鬼子...他们往井里丢丢死人！”
一名战士指着城内几口主要的水井方向，声音有些发颤。
姚子青和几名战士立刻赶了过去。
还没有完全靠近井口，一股浓烈的恶臭便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借着微弱的火把光芒，只见那几口赖以生存的水井里，赫然漂浮着几具己经开始腐烂发胀的尸体！
有些甚至能看出是日军的军服！
“畜生啊！连死人都不放过！”
“这是要彻底断绝守军的生路！”
警卫员怒骂道。
“封锁水井！任何人不准靠近！”
姚子青咬牙切齿地下令。
饮水断绝，比弹药耗尽更可怕。
人可以饿几天，但绝不能缺水。
尤其是在这激战之后，伤兵众多，更是极度需要清洁的水源。
“营长，还有雨水。”
卫生兵李大胆，一个看起来文弱，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突然开口。
“们昨天接了一些雨水，存在几个大缸里，应该还能用。”
“雨水也不干净！天知道这空气里有多少毒气和灰尘！”
一名老兵忧心忡忡地说道。
李大胆推了推眼镜，从他那个破旧的医药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布包。
“我这里还有一些明矾，是林婉如医生她们在战斗打响前带来的。”
说着，他打开布包，露出里面白色的晶体粉末。
“明矾可以净化水质。虽然比不上干净的井水，但至少能应急！”
姚子青点点头，并吩咐李大胆立刻实施。
在李大胆的指导下，战士们小心地将收集到的雨水集中起来，然后按照比例投入明矾。
浑浊的雨水在明矾的作用下，慢慢变得清澈起来，杂质沉淀到了缸底。
虽然水量不多，但至少暂时缓解了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