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交织的风吹过东莱的大地,钟沉裹着锦被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松软的枕衾间。
昨夜批阅文书至三更,此刻连《太平经》都还静静躺在案头,书页间夹着的朱笔墨汁尚且未干。
"子期——"
轻唤声伴着"笃笃"的叩门声飘进来,钟沉迷迷糊糊抓起头枕砸向门扉,却听见刘备刻意压低的嗓音:
"是我。"
锦被猛地掀起。钟沉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活像只炸毛的雪鸮。
他胡乱披了件素纱单衣,衣带都来不及系就拉开门闩——
刘备玄色深衣上沾满晨露,怀里竟还抱着个冒着热气的陶罐。
见门开了一条缝,他立刻侧身挤进来,靴尖在门槛上蹭出一串泥印。
"主公?!"
钟沉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睡意。
"这才卯时三刻......"
"刘公山来信了。"
刘备把陶罐往案几上一放,揭开盖子,浓郁的羊肉汤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挑眉示意钟沉尝尝的同时,刘备又从袖中抽出一封丝帛书信,连带着袖口沾着的草屑簌簌落下。
"邀我去兖州。"
钟沉盯着那落下的草屑发呆——看露水浸润的程度,这位主公怕是天没亮就蹲在他院门外了,想来也是犹豫了好久才卡着时间让他多睡了会。
心底有所触动,钟沉很快穿好了玉带,坐首了身子。
"勤王?"
他舀了勺羊汤,吹了吹让它不至于那么烫,又是眨巴了下眼睛。
"还是新盐?"
刘备正往嘴里塞胡饼的动作顿了顿。他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囤食的松鼠,含混不清地说:
"自然是为讨董......"
"奥,还有拉帮结派的可能。"
钟沉突然从枕下摸出封密信——这是借着之前从贾诩那摸过来的情报路子探到的。
"最近袁绍和公孙将军都在拉拢他来着。"
刘备放下咬了一半的胡饼,饼屑落在《太平经》上,又被他轻轻用手拂去。
"子期啊......"
刘备忽然叹气,看也没看那封密信。
"这世道......"
话未说完,又被钟沉连忙打断——主公又要说些仁德大道理了,说不过主公,还是言归正传。
"主公,那一会,我们该寻何人同行?是携翼德,还是云长?"
刘备被打断倒也不恼,眼角依旧是那份温和笑意:
"都不带。"
钟沉的声音陡然拔高,尾音在室内打了个转。
“就咱两啊?”
见刘备笃定地点头,他当即一个翻身仰倒在榻上,手忙脚乱地开始解腰间玉带。
"子期!"
刘备急忙拽住他的衣袖,哭笑不得。
"莫要胡闹。眼下青州百废待兴,大家都各有要务在身。你我二人分量足够,需要我们处理的事物不多,甚至那些事物交付国让、元首他们都可处置。"
他拍了拍钟沉肩膀,眼神坚定。
"信我。"
钟沉苦着脸坐起身,锦袍皱成一团:
"主公如今贵为一州之牧,若出行没有仪仗......"
他比划着。
"怕是要惹人非议。"
"那又如何?"
刘备随手拨开垂落的额发,笑意吟吟。
"我终究还是那个刘备。"
见劝说无果,钟沉长叹一声,竖起食指:
"也罢。但主公须答应我,若刘公山谈及要事......"
他顿了顿,神色郑重。
"万不可一时意气就应承下来。"
"自然。"
刘备正色颔首。钟沉这才起身,提笔在素帛上写下几行疏朗的字迹,留给陈登交代事宜。
二人摸着晨光,骑上有出行.zip的马,就这么出了城。
青州的山水渐渐远去,眼前的地势愈发开阔,官道两侧的麦浪在风中翻涌,泛起金黄的涟漪。
钟沉深深吸了口气,鼻腔里满是陌生而熟悉的泥土气息——这是兖州特有的、带着黄河泥沙味道的风。
"主公,前面就是济阴了。"
钟沉抬手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城郭。刘备回过神来,笑着点头:
"好,正好赶上午食,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二人进城后,随地寻了处街边小摊坐下。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面案上热气腾腾,刚出锅的面条在碗里泛着油光,香气扑鼻。
钟沉搓了搓手,兴致勃勃地冲摊主喊道:
"老丈,两碗面,加蛋!"
摊主笑呵呵地应了,正要转身去煮面,忽听街上一阵骚动。
钟沉耳朵一动,抬眼望去,只见远处乌压压走来十几号人,为首的男子身材魁梧,腰间佩刀,身后跟着的人虽衣着各异,但个个精悍,一看就是地方豪强的家兵。
呦吼!经典剧情?
钟沉眼睛一亮,轻轻拽了拽刘备的袖子,压低声音道:
"主公,机会难得,要不要装一波?"
刘备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却见那为首的男子大步上前,竟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朗声道:
"不知刘皇叔大驾光临,乘氏李家李乾,特来相迎!宴席己备,还望皇叔赏脸移驾!"
曹!在青州待久了,忘了这些地方豪强的统治力了!更忘了咱旁边这位地位,画像估计都传飞了!
钟沉脸上闪过深深的失望——自穿越以来,还没真真切切地装逼打脸过一回,越往后怕是越难实现了。
刘备见状,忍不住摇头失笑,随即起身回礼,歉然地对摊主道:
"老丈,面钱照付,再加些补偿,叨扰了。"
说完,他掏出几枚铜钱放在案上,又向钟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李乾大喜,似是没想到刘备这么好说话,赶紧走到近前帮着牵马带路。
路上,刘备略带好奇地问道:
"李君如何认出在下的?"
李乾爽朗一笑,道:
"皇叔圣人之相,家中小儿远远望见,便认出来了,我等也是想着不能怠慢了使君,赶忙便来接了。"
刘备哑然,只觉这是客套话,便摇头笑道:
"李君过誉了。"
钟沉却在一旁偷笑,心想:
"这倒还真不一定是吹捧……"
毕竟,自家主公的相貌,确实不凡——双耳垂肩,双臂过膝,再加上那股子天生的亲和力,走到哪儿都像自带光环,被人认出来,倒也不奇怪。
不过,他很快又收敛了笑意,目光扫过李乾身后的那些家兵,心里暗自盘算:
"还是第一次身旁跟着个州牧来兖州,这些兖州豪强,消息灵通,行动迅速,更有家兵千万,未来若是入主兖州,怕是又得以骗字当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