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神密功夫

这时候,天早已黑了下来。店来的客商,也大都守着自已的货物早早睡下了。

努尔哈赤让两个弟弟从马槽里牵出马来,装上山货,便开始沿着大路朝南关外的小龙沟走。

大概往南行出五里,果然,远远就望见前面的树林旁生有一大堆篝火。

待走近,又见篝火旁搭有一个简易帐篷。帐篷很大,帐篷内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说话间,兄弟三人已很快来到火堆旁。

待来到近前,又见紧挨树林的一侧拴着很多马,火堆另一侧又站了一些人,每人的脚前又都堆着成捆的兽皮或其他山贷。努尔哈赤见了,心想那个百户长果然没说瞎话。再看其中有些人的打扮,不少还是女真人。

于是,兄弟三人拴好马,也扛了山货朝人群这一侧走来。

但还未到人群前,就见一个大块头的年轻汉人也从黑影中走出,拦在了他们面前寻问道:“谁叫你们来的?”

努尔哈赤答:“抚顺城百户长严成长。”

那年轻汉人听了,便不再说话,让兄弟三人站在其他人的身后等。

等过一阵,又见有人驮了货物过来。那年轻汉人上前,仍是寻问是谁让他们来的。待得到答复后,又让这些人往努尔哈赤三兄弟身后排着等。

其实,此时此刻,努尔哈赤兄弟三人还并不清楚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所在,来此,又如何就能够发一笔小财。

一时间,又不禁朝四周望去。四周又是空旷一片,寂静无声。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不远处正有许多蓝色光点闪动。紧接着,又开始慢慢朝人群这边移来。

包括努尔哈赤三兄弟在内,前来送货的大都是猎户,一见这些光点,自是知道它们是一群野狗,怕是饿极了,想过来寻一些人们遗弃的食物或是粪便。所以,人们见了,也都不在意。

可是,那个曾寻问过努尔哈赤的大块头年轻汉人,显然不习惯有一群野狗在眼前转来转去。他首先扔出一块石头,想赶走这些野狗。可是,这群野狗并不惧怕石头。仍是试探性地慢慢朝前移动。已是越来越近了。

努尔哈赤这些人见了,仍是毫不在意。

此时,就见这位年轻汉人突然就是一个纵身,虽然块头大,但动作起来却是轻飘飘的,早已蹿至三丈开外。紧接着,就见年轻汉人更如同鬼影一般几个纵跃,人早欺身到野狗近前。再接着,便是啪啪几声闷响传来。就见几只野狗眼里的亮光瞬间就熄灭了。

其他几只野狗一见,自是想逃,但它们刚掉转头去,又听几声啪啪声传来,所有狗眼里的亮光便都一齐灭了。这期间,竟未传出一声野狗的惨叫声。

众人见了,无不赞叹有声。努尔哈赤更是对此人的功夫生出几份钦佩之意。

只见功夫不大,这位年轻汉人也从黑影中走出,每只手中都拖了七八只死野狗,扔到了火堆一侧。

舒尔哈齐见了,好奇心愈盛,便跑过去看。就见每只野狗的头盖骨均已拍碎,不由看着年轻汉人惊问道:“都是你用手掌拍死的?!”

年轻汉人点头。

努尔哈赤见了,自是知道此人功夫,绝不似他们猎杀野物的手法,应该是他曾经听说的极神密的中原武术。一时间,也极佩服地细细端详这位年轻汉人。就见此人身材高大,方脸,大眼,嘴巴上留有一圈浓密的小胡子。尤其是额头处,竟留有一块极明显的伤疤。

这块伤疤,自是深深留在了努尔哈赤的记忆中。待起兵之后,再次遇到这位年轻汉人,他便果断地将他纳入到了自已的贴身保镖之中。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就见大家一一将货物送进帐篷,最后又一一从帐篷中走出。手中便不见了货物,而多一个小袋子。

等努尔哈赤兄弟扛了山货走进去时,就见帐篷里亮着足有七八只小孩儿胳膊粗细的蜡烛,将帐篷内照得亮如白昼。又见帐篷的一个角上已堆了很多兽皮。兽皮旁又站着一瘦两胖三个中年人,脸膛都是黑黑的样子,穿着却都极是华丽。

见三兄弟只带来十一张兽皮,几十斤人参进来,三位中年人的眼中都不免流露出一丝丝失望。紧跟着,那位黑瘦的中年人便告诉怒尔哈赤,他们主要收各种珍兽皮毛和人参。其他也收,只是价钱给不上去。

努尔哈赤听了,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接着,便首先打开那张虎皮让他们验看。

但不看这张虎皮还罢,一看这张虎皮,三位中年人又都大吃一惊,都不禁眼露惊喜道:“这只壮年公虎皮,可是你们在长白深山中猎取?”

努尔哈赤便再次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于是,三人便像获得一件宝贝似的翻来覆去反复验看,不住点头。

再接着,那位黑瘦的中年人又问努尔哈赤可带来了这头虎的虎鞭?

努尔哈赤自是知道虎鞭有药用价值,也带在身上,准备随便卖个小钱。于是,便从怀中掏出风干的干虎鞭,递给黑瘦的中年人。

黑瘦中年人拿在手中,便凑到蜡烛前反复端详,接着又递给一位胖中年人,交待道:“单独与这张虎皮放在一起!”

说罢,又用征询的口吻对努尔哈赤道:“一张虎皮,一个虎鞭,一共给你五十两银子,可成?”

努尔哈赤听了,心中自是一动。

他本以为一张虎皮和一个虎鞭,能卖出十两银子,已很是不错。万没想到,对方竟给出了五十两银子价钱。但努尔哈赤心中高兴,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喜来。只是点了点头。

舒尔哈齐听了,更是高兴地两眼放出兴奋的光来。但见大哥不说什么,他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高兴的拿眼来瞅大哥。

雅尔哈齐却是什么表示都没有,他只感到这个黑瘦的中年人竟是如此地亲切。

接着,那个黑瘦中年人又是将豹皮和猞猁皮一张张验看过,分别给出一个价钱。努尔哈赤同样没有异议。

再接着,又是人参,也同样给出了一个好价钱。至于磨茹,木耳和松子,则又建议他们驮到马市上去交易。

直到将一切交割完,努尔哈赤始终都没有多说什么。但他心里却是高兴无比。因为仅这些兽皮和53斤人参,他就拿到了167两银子。这个数字,早已大大出乎了他的期望。

待回到抚顺城关,城门果然已关。努尔哈赤便同样说出了自已的名字,守城的兵士听了,也果真给他们打开了城门。

一时间,又让努尔哈赤突然意识到,其实汉人也不都是坏人,比如那三位收购他兽皮和人参的大商人,努尔哈赤就感觉他们对自已就挺好。

也是为感谢那位给自已提供了这个消息的百户长。第二天,努尔哈赤还设法找到百户长的家,给他送去了10斤磨茹、10斤木耳和50斤松子,另外,还格外给他留下了20两银子。

只高兴的百户长的脸膛更加通红起来。

长话短说,这一趟,努尔哈赤不但赚下147两银子,还用磨茹,木耳和松子在马市上换下了一些铁犁、铁铧、铁锅和盐巴等女真人的必需品。

当然,努尔哈赤也并没有将这些必需品带回赫图阿拉,而是在沿途村寨就交易光了。又最终换来了更多的粮食、兽皮和其他山货之类。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接下来的经验便越发丰富起来。努尔哈赤三兄弟赚到手中的钱也自是越来越多起来。

眨眼五年过去。

五年间,兄弟三人不仅凭借自已的勇敢,不断深入长白山最深处,去捕猎各种珍奇野兽,前往抚顺南关外的小龙沟去和几位汉人直接交易。同时,也从族人中收购各种山货到马市中去交易。

到后来,交易地点也不再局限于抚顺马市,他们还更多地去开原和辽原等更繁华的城市去交易,交易对象也不单是汉人,还有蒙古人。尽最大可能将他们手中的货物卖出最大价钱。所以,五年过去,兄弟三人也积下了一笔不小收入,以至赫图阿拉族人见了,都感眼红。

每当他们眼红的时候,又更愿意提到他们的祖父觉昌安。因为以前,抚顺马市还完全在明军控制的情况下,他们的祖父觉昌安就曾经常带领他们这些本部落族人出入抚顺马市,将本部落生产的粮食、麻布等物品拿到马市去交易,换回大批他们所需要的用品,相当年,他们的祖父觉昌安那可是带领全族人一起发家致富的。

努尔哈赤三兄弟听了他们这些议论,倒也不在意。

当然,五年中,态度变化最大的还是他们那位继母纳喇氏。从来对他们态度不好,自从他们有了钱,她的态度也一下子好了起来。

不过,五年中,在努尔哈赤的感觉中,变化最大的还是这个小弟。因为他发现,这个小弟与赫尔哈齐不同,他对钱似乎没有一点兴趣,他的最大兴趣都是在从各地搜集来的各种汉语和蒙古语书籍中。正因为这位小弟喜欢用功看书,他发现他这个小弟的智慧,又远在他和舒尔哈齐之上。所以,一旦生意上遇到什么困惑,努尔哈赤更愿意征求这个小弟的意见。

对了,五年中,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还都分别成了家,也都有了他们各自的儿女。只有雅尔哈齐像惧怕结婚似的,一直逃避着成家这件事。努尔哈赤的父亲很少管他们,努尔哈赤更是不愿强迫他这个弟弟。

所以,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后来众所周知,从此改变努尔哈赤和女真人命运的事情。努尔哈赤兄弟三人怕是很快就要成为建州之地女真部落中最有钱的商人了。

但他们的商人梦还是很快破灭了。因为自努尔哈赤的外祖父王杲被押入京城,凌迟处死后,王杲的大儿子阿台也从此走上了复仇路。

他先是纠集属下族人攻打当初擒拿他父亲王杲,并将他父亲献给明朝廷的王台部。同时,他加更仇恨明朝廷,于是,又开始频频犯边,斩杀边军千余骑。随后,又与王杲的又一个儿子阿海联兵,入侵沈阳,大肆掠夺,进而再次震怒明朝廷。

明朝廷的意思是,不能再让阿台这个人活在世上。

于是,便责派李成梁从抚顺出塞,率明军火攻阿台重修的古勒寨,射杀阿台。并同时攻破他弟弟的阿海寨,杀死阿海。

当然,如果事情仅仅如此,自是与建州左卫和赫图阿拉扯不上半两银子的关系。但十分不幸的是,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却搅到了里面,并因此双双丢了性命。

不过,如果说他们主动去送死,那肯定是冤枉他们了。

因为在当时,父子二人,一个是建州左卫都指挥使,一个是建州左卫指挥使。这两个官衔都是明朝廷给的,明朝要出兵打仗,一旦用到他们,他们就必须听从明朝廷的招呼,听从明朝廷和明朝军队的指挥。

但他们与阿台家族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割不断的。一旦阿台家族有事,他们又不能不出面尽力去维护。所以,当李成梁的军队全面包围了阿台所居古勒寨,阿台家族处在万分危机时刻,他们父子又只能提出进城去劝降阿台的要求,以保住一城族人的性命。

因为他们这个家族是吃过李成梁的苦头的。他会一仗让一部落几十年翻不过身来的。

但事情的发展却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因为阿台有杀父之仇,自是不肯听他们劝的。这一次,阿台反而冲上城墙,要誓与明军决战到底。

结果,努尔哈赤的杀祖杀父仇人尼堪外兰便出现了。他其实与努尔哈赤的祖父和父亲一样,是听明朝廷的招呼来的。但他想表现自已,想巴结李成梁,得到李成梁的重用。结果,李成梁便指派他去攻城。见城久攻不下,他便使鬼计,诱骗阿台族人,阿台便很快被本族人杀了。

杀掉阿台,接下来的事情,尼堪外兰却又做不了主。当然,李成梁也不会让他做主的。

所以,李成梁便按照自已做事一定要斩草除根的一惯做法,给阿台家族以最彻底的和最毁灭性的打击,让他们再没有机会和能力反抗。

于是,他便很快下达了命令: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