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尔哈齐最终说出自已的真实身份,他以为李如梅会大吃一惊,至少脸上会露惊色。可万没想到,李如梅竟是哈哈大笑。
笑罢,也同样豪爽地喝下一大口酒道:“果然!果然!”
雅尔哈齐:“果然什么?”
李如梅便又是一笑道:“待你说出你是建州商人,我便一下猜出,你应该是建州部龙虎将军的亲族。甚至我猜你是龙虎将军的弟弟舒尔哈齐,只是没想到,你会是他另一个弟弟雅尔哈齐!”
雅尔哈齐听罢,心中又是一阵惊疑道:"你又是如何一下猜出?"
李如梅便抬头环视屋内道:"家父这座宅子,整整闲置八年。八年时间,来看宅子的人不少。可一听价钱,便再没有回音。听说和人讲,唯独你,只在宅中转了一圈,价钱也不砍,二话也没说,就直接拉来银子买下了!这样的财主,在建州,怕也只能是一个马市就能交易二十万三十万斤人参的努尔哈赤家族,所以,一下猜到!”
雅尔哈齐听了,心中却感惭愧。知道自已还是太过年轻,许多事考虑并不周到。但随即,他也哈哈一笑,干脆道:“既然猜出,我倒想问问,李大人对我们建州又是持何种态度?”
这话问出,雅尔哈齐又突然有些后悔,意识到这话不该这样问。
而对于李如梅,也许觉得雅尔哈齐这话问得有些唐突,所以听罢,倒有些疑惑地想想道:“态度?建州只要忠于朝廷,约束族人,不犯关扰民,身为一名军人,我对建州又能有何态度?!”
说着,又下意识把双手一摊,征询意见般的望向雅尔哈齐。
雅尔哈齐自是不能说别的,只有点头。
此时,就听李如梅又道:“关于建州部出兵哈达部,杀死孟格林布禄一事。上下均知龙颜大怒。可对于我们边关将领,我们更关心边关平安无事!”
说过,又忽然想起般道:“家父虽然赋闲在家,对边关事务倒也十分牵挂。比如,他老人家对龙虎将军约束族人,不犯关扰关这一点,就经常大加赞赏!”
说着,又看一眼雅尔哈齐道:“还有一件,我不说出,怕你与你大哥永远不知。当初,封你大哥龙虎将军一职,还是家父力排众议,极力向圣上举荐的结果!”
雅尔哈齐一听,心中又是一惊。心想,这件事,如果李如梅不说,他与他大哥还真不知道。
不过,雅尔哈齐问李如梅对建州持何种态度的本意,是他想知道,李如梅清楚了自已的底细之后,是否会从此对他或建州心存敌意。不想,李如梅竟说出了另外一番话,一时间,又不禁对他生出亲近之感。
于是,又只好感激说道:“这个,我当说与大哥,哪日登门去亲自拜谢令尊!”
李如梅听了,却毫不在乎地摇摇手道:“若为图谢,怕是当初就说给你们听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雅尔哈齐一听也是,便端起酒碗,主动与李如梅的酒碗撞了一下,说道:“那就让我先代我大哥敬李大人一碗,以此表达对令尊和李家的感谢之意!”
说着,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李如梅见了,也不说什么,端起酒碗也是一饮而尽。
雅尔哈齐见李如梅竟也一饮而尽,知道彼此之间再无介蒂。也是一心想交好此人,一时间,又是连喝几碗。
而李如梅呢,与普通军官毕竟不同。因他长期跟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自是对战争有着更深刻的认识,更深知兵凶战危的道理。所以,从骨子里,他更想亲近这些少数民族,以达到化干戈为玉帛的目的。
此时此刻,又见雅尔哈齐如此隆重招待自已,更是想借此拉近与雅尔哈齐之间的距离。当然了,他之所以必须问出雅尔哈齐的真实身份,是他要对他的父亲李成梁有个交待。
此时,见雅尔哈齐连连与他碰碗,也是毫不推却,连连喝干。以致最终二人皆是大醉。
大醉中,二人又开始以兄弟相称。在最后,二人又开始掏心掏肺起来。
李如梅掏心掏肺,是他心中积存着怨气。主要还是家父李成梁在言官弹劾之下,不得不归隐的十年间,边关上下一盘散沙,十年更是连换八任将帅。在说到大哥李如松在与蒙古作战阵亡时,更是哇哇大哭……
李如梅说出这些,自是醉酒之后,深感胸中郁闷,不得不发。酒醒后自是不知。
而雅尔哈齐见李如梅如此真诚,便也将大哥努尔哈赤一开始如何带领亲族一心要杀死尼堪外兰,替祖父和父亲报仇。可万想不到,亲族中一些旁支不但万般阻扰,甚至还投靠尼堪外兰,并带头暗杀大哥努尔哈齐。大哥无奈之下,这才将赫图阿拉之地的亲族统一起来。
不想,周围哲陈、董鄂、浑河等部,见赫图阿拉之地族人联合起来,便开始担心努尔哈赤强大之后会侵吞他们,竟联合起来寻仇。再后来,又是海西四部寻事,九部联合攻击建州……
大醉中,雅尔哈齐也是一桩桩一件件,将十多年来他们的苦楚,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因为雅尔哈齐所说,大部分也是事实。一些情况,李如梅也有所耳闻,所以,也自是信了。一时间,二人又多了一些惺惺相惜地意思。
到最后,二人竟又有大感相见恨晚之意,又开始以兄弟相称。李如梅大着许多,雅尔哈齐自是要称他一声大哥。直到二更鼓声传来,李如梅这才恋恋不舍离开。
此时此刻,雅尔哈齐自是早已让人为他备好了黄金白银珍珠兽皮和两名美女,准备一同相送到李如梅宅中。却被李如梅严辞射绝。雅尔哈齐无奈,只好作罢。
不过,第二天,待雅尔哈齐醒来,还是将昨夜与李如梅所谈,尤其李如梅所说辽东边官一盘散沙,十年辽东总兵连换八任,以及当初李成梁力荐大哥努尔哈赤为龙虎将军等事,都一一写成密报,传回费阿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