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雅尔哈齐自已都清楚,他是有毛病的。
他的毛病来自心里,而非生理。
所以,早已二十四岁的他,本该早有了儿女情长才对。可十年过去,他对女人却没有任何感觉。就仿佛在箭突然射中他身体的那一刻,他对女人的那点欲望也嘠然而止一般。
也是直到看到扎海容若站在马背上手持弓箭那飒爽英姿的样子,沉寂在雅尔哈齐心中多年的那堆干柴,也突然间就旺燃起来。
也是直到此时,他也突然发现,本来就漂亮的扎海容若,竟是那么地美丽动人,令他有些爱不释手起来。
所以,在回来的路上,雅尔哈齐便禁不住冲扎海容若喊了一声:“扎海容若,你赢了!回去奖你一件貂皮小褂!”
扎海容若听了,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对迷人的眼睛冲他笑了一笑。
但雅尔哈齐的这句话,还是很快引来了扈尔汉的反对。
就听扈尔汉冲冲雅尔哈齐嘻嘻一笑道:“四叔,这不公平,我可是一开弓射中了两只黑狐,要奖,也该有我的份!”
雅尔哈齐便想了想道:“就奖一顶貂皮小帽吧!”
扈尔汉:“为啥我的两箭就不值一件貂皮小褂?”
雅尔哈齐便是一笑道:“因为你的动作没有扎海容若漂亮!”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就连努尔哈赤也笑了。
说话间,一行人便开始朝回行。此时,天也已近傍晚时分。
就见努尔哈赤的四名贴身侍卫也早已行到了前面,点亮了火把。
努尔哈赤和雅尔哈齐行在中间。两马并驱而行。也是十多年来,这样的机会很少有过。雅尔哈齐心中更也有了一种暖暖的感觉。
这时候,对于他们脚踩的这片建州之地而言,其实也正处在有史以来第一个难得的和平期。
这时,建州最主要的事情就是与边关的贸易,有时也偷偷与蒙古或朝鲜相交易,以获取最大收益。
这时候,主要负责与边关贸易的仍是舒尔哈齐和穆尔哈齐,所有的财政又统归衮代来管。所以,平日里,努尔哈赤除了认真研究如何训练甲兵,就是一心一意研究各种攻城器具和攻城方法,以备大战。
当然,此时此刻,在努尔哈赤心目中,他所防备的最大敌人仍是海西四部。
他知道,他与海西四部的矛盾,尽管由叶赫部挑起。但最初的矛盾,却是因苏完部酋长索尔果于万历十六年率五百户归顺努尔哈赤而起。
因为在当时,叶赫、哈达两部都想吞并苏完部,不想却被努尔哈赤得到,他们心中自是不服,对努尔哈赤自是始终耿耿于怀。
“依小弟看,叶赫部会不会再次来攻建州?”并驾齐驱中,就听努尔哈赤首先问道。
在海西四部中,努尔哈赤之所以更担心叶赫,是因为最先强盛哈达部,自酋长王台、扈尔干父子相继去世后,家庭开始分裂,内部火拼不断,势力大衰。在海西四部中的霸主地位,正在被迅速崛起的叶赫部所取代。
此时,听努尔哈赤问,雅尔哈齐便认真想了想道:“古勒山一战,叶赫部损失最为惨重。怕他这几年都不敢来攻。哈达、乌拉、辉发三部更是没有这个胆量。”
说完,又补充道:“再者,科尔沁、喀尔喀都看到了咱们的实力,都在向咱们示好。失去了他们的支持,叶赫部更是没有胆量来进攻!”
努尔哈赤听雅尔哈齐分析的有道理,便认真点头道:“那依小弟看,接下来,咱们又该怎么做?”
雅尔哈齐自是不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但他清楚之后的一个个结果。
所以,听努尔哈赤如此问,他便望向已经暗淡下来的前方,就仿佛早已望见那个存在的结果一样道:“依小弟看,目前防备海西四部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还是设法与明朝廷搞好关系,通过贸易,从明朝廷那里得到最大好处!”
努尔哈赤听了,先是一怔,接着又是认真地点头道:“小弟说得对,李总兵已罢职多日,辽东巡抚也是最新上任。新任总兵和巡抚咱们都不熟,是该结识一下他们了!”
说完,又道:“回去,我便让舒尔哈齐和穆尔哈齐准备礼物。这几天咱们就动身去拜访他们!”
待回到费阿拉,因为开心,舒尔哈齐便吩咐管家哲敏做一大桌菜,让院里所有家奴都来开开心心吃一餐。
哲敏听了,便犹豫道:“这怕不好吧,主子?”
雅尔哈齐便明知故问道:“有何不好?”
哲敏道:“你是主子,他们是奴才。可从没听说过奴才和主子在一个饭桌上吃饭的!”
雅尔哈齐便有些厌烦地挥挥手道:“这个院里,不分主子和奴才。现在不分,以为也不分,还是快去准备吧!”
说完,又强调道:“到时,你我都要和这些奴才们一起痛痛快快地喝碗酒呢!”
哲敏听了,也不再说话,只有吩附厨房快快准备去了。
待饭菜上桌,雅尔哈齐这才知道,自已院中原来一共有十九名家奴。七男十二女,其中自是包括扎海容若和扎海尔依。
不过,聪明的扎海容若还是很快看出来了,雅尔哈齐让管家置办一桌酒饭,尽管叫来了所有家奴来吃,但她明白,雅尔哈齐其实是特意为她准备的。所以,整个过程,扎海容若自是开心极了,也与雅尔哈齐一样,喝了不少酒。
而哲敏却一直沉着脸,不说话。雅尔哈齐也不管他。
待吃到最后,扎海容若甚至与其他女奴一起,在宽大的院子里点起了篝火。并与其他女奴一起,跳起舞来。
此时,雅尔哈齐也明白,扎海容若的舞主要也是跳给自已看的。所以,他盘腿坐在一块厚厚的狼皮褥子上,看得极是认真和兴奋。
见雅尔哈齐如此高兴,哲敏坐在另一块狼皮褥子上,只纳闷地一口一口喝着闷酒。
可也就在此时,就见扈尔汉快速骑马进来,告诉雅尔哈赤,大哥请他马上去训练场大帐,有紧急要事相商。
兴奋中的雅尔哈赤听了,意不以为意。他甚至仍停留了一段时间,直到扎海容若停下舞步,他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去。
当雅尔哈齐赶到时,就见大帐内已灯火通明,努尔哈赤的十二名近身侍卫分站在大帐周围。又见舒尔哈齐、穆尔哈齐、额亦都、安费杨古、费英东、何合里、姜洛等人早到齐了。又是各个满脸严肃表情。
雅尔哈齐一见,知道事情重大,便悄悄坐在一角,不敢出声。
努尔哈赤看他一眼,又道:“刚才小弟来晚了,我再重复一遍,也是刚刚接到辽东总兵董一元董大人手谕,他要咱们今晚出兵一千骑,明日一早赶到南关。与明军一同伏击进犯的乌济叶特部族人。”
说完,又看看大家道:“这件事,出不出兵,都关系到咱们与明朝廷和蒙古的关系。所以,我想听听大家意见!”
待努尔哈赤说完,几乎所有人都表示反对出兵。因为明朝廷一向喜怒无常,出尔反尔,不能为了听从他们的指令,而与蒙古结仇。
舒尔哈齐则干脆道:“明朝廷要咱们出兵,咱们就出兵,到时暗中助蒙古人一臂之力就行。”
努尔哈赤听了舒尔哈齐的意见,首先摇头。然后,又看着雅尔哈齐道:
“小弟,你什么看法?”
雅尔哈齐一听大家都反对出兵,甚至舒尔哈齐想出兵帮助蒙古,一时不禁一阵犹豫。
努尔哈赤见雅尔哈齐犹豫,便道:“那小弟的意思是同意出兵?”
听努尔哈赤见始此说,雅尔哈齐便不好意思再说别的,便道:“现在,咱们最主要的事就是与明朝廷搞好关系,争取得到明朝廷的最大支持。也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在边贸获得最大收益,这是根本!”
努尔哈赤听了,又是认真点头道:“我同意小弟的意见,我的意思也是依明朝廷的手谕出兵!”
大家听努尔哈赤说话坚决,也都不再说话。
就听雅尔哈齐又道:“既然明朝廷要咱们出骑兵一千,说明他们已知咱们手中有兵。如果有兵不出,事后势必要遭受他们的严厉打击!”
努尔哈赤听了,便再次果为断道:“出兵,由我亲自带一千轻甲兵前去!”
雅尔哈齐:“这事大哥怕是不易露面,大哥若决定出兵,那就由我去吧!”
努尔哈赤便看大家。大家一见努尔哈赤要亲自去带兵,便都纷纷要求带兵去。
努尔哈赤便看着额亦都,又看看舒尔哈齐道:“此次,就由小弟和额亦都一同带兵去。”
说完,又看看额亦都和雅尔哈齐道:“记住,宁可得罪蒙古,也一定要明朝廷说咱们好!”
雅尔哈齐和额亦都听了,都同时点头。
因为事情紧急,待一说定,也当下集合起一千轻甲兵来。雅尔哈齐和额亦都因同时带兵,便分头回家收拾东西。雅尔哈齐也顺便带上扎海容若和扎海尔依跟随。
等他们再回到训练场,夜餐也早准备完毕,等大家饱餐一顿,也悄悄直奔南关而去。
南关,也叫广顺关,更是重要的马市所在地,开市期间,交易量往往巨大。每当开市期间,也往往会成为海西女真和蒙古族人主要的抢掠对象。这几天,也恰是南关马市开市的时间。
出发后,一千骑目标太大。雅尔哈齐和额亦都商量,两人各分带五百骑前后而行。中间派七八名甲兵来回传递消息。
又因为雅尔哈齐在前,额亦都在后。雅尔哈齐便又派出扎海容若和扎海尔依姐弟俩到前面探路。同样派出七八名甲兵来回传递消息。
从费阿拉城出发时,天也就刚交子时。待到达广顺关外,找到一处隐蔽的山坳暂且驻扎下来,也就丑时刚过。
雅尔哈齐看看天色微明,在等额亦都的人马到来的同时,又再派扎海容若与扎海尔依,去关口与守城官军取得联系。
雅尔哈齐之所以如此做,就是想锻炼一下姐弟,也好让他们有立功的机会。
果然,一名马姓守关军官很快就来到了,还带来了很多食物。这时,额亦都也率五百骑赶到了。
马姓军官见大家军容整齐,盔甲明亮,很是高兴,便对雅尔哈齐和额亦都道:“大家不妨就先在此山坳里等,到卯时再埋伏到关口附近去,待辰时听到三声炮响,便冲向关口,见有骑马的乌济叶特部族人往外逃,尽管剿杀即可!”
额亦都听了,又问道:“你是说一个不留,全部剿杀?”
马姓军官点头道:“对,他们已多次犯关,朝廷也下来旨谕,要剿杀干净!”
说完,又补充道:“每次都是这五千多人来闯关抢劫。他们来得快,走得也快。每一次都让我们防不胜防。这一次,探子终于得到确切消息,明天一早,他们还会来抢劫。由于得到消息时稍晚,能调来的兵力都埋伏在马市周围了。无法再调集更多兵力。所以,总兵董大人才想到了你们能征能杀的建州族人。让你们在关口堵截,务求剿杀待尽!”
雅尔哈齐听了马军官的话,心中很不是滋味,却也没说什么。
待送走马军官,也很快按马军的意思传下令去,要大家原地休息。待挨到卯时,他与额亦都又率这一千甲兵很快埋伏到关口附近的一条山沟里。
果然,辰时刚过不久,就听关内便传出一片喊杀声。功夫不大,又是只听三声炮响。
也是直到此时,额亦都才问雅尔哈齐道:“小弟,你说咱们果真按马军官说的,只逃出关口来的,就剿杀待尽吗?”
雅尔哈齐也清楚这样做很惨忍。但是,怕也只有按着明军的意图做,建州之地才会从明朝廷那里得到更多好处。所以,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额亦都自是知道大哥努尔哈赤对他这个小弟格外宠爱,许多事也愿意听他的。此时,见雅尔哈齐点头,便也郑重地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