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十年过去,深藏在雅尔哈齐这具皮囊中的徐小男,也真真切切地完成了对眼前这个世界的理性认知到感性认知的过程。
在他这个感性认知的世界里,有江湖义气,也有血腥屠杀;有明抢暗夺,更有尔虞我诈;有以大欺小,更有骨肉残杀。
在徐小男的十年感觉中,他也正是在这样一个混乱异常的世界里,完成了与雅尔哈齐的合体,成为了一个洞晓古今的新人。
好了,说到这里,也早应该说说努尔哈赤的新城堡费阿拉城了。
费阿拉新城堡的建成,与其说是面对在他周围越聚越多的族人,他需要有一个指挥机构,来更好地管理这些族人。倒不如说是努尔哈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他需要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来满足自已更好的生活需要。
所以,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以南所建的这座新城堡,虽然没有城墙、射台,有的只是木栅、山石、椽木加粘土筑成的城寨,但无论从结构布局还是豪华程度,都是赫图阿拉居住地所无法能比的。
努尔哈赤甚至为有了这样一座城堡而高兴了许多天。
但是,当他走进北京皇帝的居住地,面对豪华气派的宫殿建筑,再与自已的新城堡费阿拉城一比。他又感觉,这简直就是在拿地上跑着的一只蚂蚁在与天空遨翔的雄鹰在比。
所以,努尔哈赤心中陡然而生的那份失落感可想而知。
但vcwg 是这样,此时此刻,仍是没有激荡起他内心的那份非凡抱负。
而真正激起他雄心壮志的,却是朱舍里部和讷殷部,这两个属于长白山部的小部落。
无论是族人数量还是土地面积,与建州比,他们都小得多。可就是这样两个弱小部落,他们却主动去勾结强大的叶赫部,要他们出兵,劫走了建州东部叶臣所居的洞寨族民。
消息传到费阿拉,努尔哈赤自是恼怒异常。
但此时的努尔哈赤早娶了叶赫那拉·杨吉砮的小女儿孟古哲哲为侧室。当年,也正是他的哥哥,如今的叶赫部首领纳林布禄亲自送他这位小妹来与努尔哈赤成婚的。
他是叶赫部的真正女婿,所以,他不能与叶赫部翻脸。
当时,努尔哈赤之所以与叶赫部通婚,其目的也是想保持同海西女真的和平友好关系。但努尔哈赤却并不清楚,叶赫部之所以同努尔哈赤结亲,其目的却是要笼络住建州这个新秀,并借此牵制住他的发展。
但如今看来,却是事与愿违,他们并没有控制住努尔哈赤。所以,叶赫部首领纳林布禄便先派伊勒当、阿拜斯汉二人,到费阿拉城去威胁恐吓努尔哈赤。
见威吓不成,又与长白山朱舍里和讷殷二部相勾结,劫持属于建州的寨子,来给努尔哈赤一个下马威。
即便如此,努尔哈赤仍不想与叶赫部翻脸。
但努尔哈赤毕竟就是努尔哈赤。该出手时自是会出手。
不过,他选取的第一个攻击目标,即不是讷殷部,也不是朱舍里部。而是长白山三部中力量最弱的一个部——鸭绿江部。
当然,攻取鸭绿江部,并不是鸭绿江部有什么过错。而是它的力量太弱,很容易被攻下。
而作为努尔哈赤一方,攻下鸭绿江部的目的,就是为了可以就近养马囤粮,为下一步攻取与之相邻的朱舍果和讷殷二部作准备。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努尔哈赤的一贯作法。
果然,努尔哈赤派安费杨古带二百名轻重甲兵前去,以突然袭击的方式,不到两个时辰就成功拿下了鸭绿江部。
拿下鸭绿江部,再往东北方进兵,便可直取讷殷部和朱舍里部。可是,叶赫部又再次出面了。
叶赫部见威胁恐吓都没能吓倒努尔哈赤,也终于于万历二十一年六月,纠集哈达部酋长孟格布禄、乌拉部酋长满泰、辉发部酋长拜音达里等三部兵马,向建州发起进攻,再夺建州所属户布察寨。
两年不到,建州连失两寨。努尔哈赤自是再无法容忍,便亲率三千轻重甲兵和两千步兵进行反击,并就近攻下哈达部富尔佳齐寨。
哈达部头领孟格布禄闻讯,也率兵快速赶到。
努尔哈赤毫不在意,他命令所有人先行,留他自已、姜洛和安费杨古等少数轻甲兵断后。
可也就在此时,有一哈达骑兵也突然从左前方直冲努尔哈赤而来,待到近前,又是举刀就砍。
努尔哈赤一见,身子只轻轻一动,弓箭早已拿在手中。紧接着,就见他拉弓搭射,眨眼射向此人,令其当场毙命。
紧接着,后面又冲上三骑,同样直奔努尔哈赤而来。就见努尔哈赤拉弓搭箭间,也同时回身。不巧的是,坐骑突然惊悸,狂跳不止,几次险些将他掀下马来。
但冲上来的三名哈达骑兵,又同样举刀,直向努尔哈赤砍来。情况万分危机。
此时,就见被其他哈达骑兵围住的姜洛和安费杨古,拼死冲来,将三骑拦住,并很快将其三人砍翻在地。
待努尔哈赤重新稳住马。哈达部首领孟格布禄也率众骑冲上前来。努尔哈赤一见,又随即引弓射箭,照准孟格布禄的马肚就是一箭。孟格布禄的马当即扑倒在地,孟格布禄也随即摔下马来。
其他哈达骑兵见了,在快速朝努尔哈赤他们冲杀的同时,又将孟格布禄团团围住,防止努尔哈赤再向他射箭。又见有其他骑兵将自已的马献给他,让他翻身上马,先自逃命而去。
努尔哈赤一见,也不追赶。而是大喝一声,挥长刀率先在哈达骑兵中冲杀起来。经过几个来回的冲杀,努尔哈赤仅凭少数轻甲兵便将哈达骑兵冲杀的四散而去。当下杀死哈骑达兵12人,获甲6副,马18匹。哈达骑兵大溃而去。
哈达部被努尔哈赤杀败后,叶赫部首领叶赫布寨、纳林布禄兄弟也决定暂且收兵,不敢冒进。
但与哈达部的交战,却让努尔哈赤的雄心大起。
这时候,由于苏完部、栋鄂部和雅尔古寨等部落的归服,他其实已拥有轻、重甲兵三千,步兵两千。无论是轻重甲兵,还是步兵,可谓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强兵中的强者。
再加上,额亦都、安费杨古、费英东、何和里和随后崛起的扈尔汉,都是能征惯战,勇猛无比之人。又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努尔哈赤仅凭少数人,就能把哈达部众骑兵冲杀的七零八落。其他部落的骑兵,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此时此刻,努尔哈赤还并不清楚,也正是由于自身兵力的强大,自已在建州之地影响力的广泛深远,才令周围的长白山各部和海西各部忧心忡忡,甚至惊恐不安。
也正因为他们的忧心忡忡,到了这年九月,叶赫部首领叶赫布寨、纳林布禄兄弟,又再次联合哈达、乌拉、辉发三部,同时联合嫩江蒙古科乐沁部、锡伯部、卦勒察部、朱舍里部、纳殷部共九部,集兵3万,分三路向建州发动大规模进攻。决心也努尔哈赤决一胜负。努尔哈赤再次被迫陷入到了战争的危局之中。
但是,这样的情况,努尔哈赤又如何不知晓呢?
努尔哈赤当然知道。因为他早已派出亲族,四处去打探各部的情况去了。
当然,最危险的时期,也往往是最平和的时期。尤其是对于此时的费阿拉城。
当然,对于努尔哈赤几兄弟,自费阿拉城建城后,他们的居住条件自是比以前要好了许多。
比如现在的雅尔哈赤,不但拥有了更大的院子,宽大的书房,还拥有了十几个男女家奴。从前,孤单单只有自已一人。现在,满院子都是自已的家奴,进进出出,又严然一个家庭的样子。
雅尔哈齐知道,分到他这个院子里来的家奴,大部分都是攻城掠寨时,将那些不肯屈服的族人变成家奴的。也一对姐弟却是例外,他们倒是心甘情愿来这个院子作家奴的。他们便是来自誓除部洞城的扎海尔依和他姐姐扎海容若。
都知道,努尔哈赤攻打哲陈部的洞城时,直打了五天五夜。仗打得异常艰难,也异常惨烈。当时城中男女都上了城墙,也都全部战死在了城墙上。克城之后,努尔哈尔一气之下,便下令将城中所剩族人驱赶到一处全部杀掉。
这时,混在人群中的城主扎海听了,便突然走出,跪倒在努尔哈赤脚前,他代表全部族人请求归顺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自是不依,并一脚将扎海踹回到了人群之中。
可也就在努尔哈赤挥手,准备让一队轻甲兵立即前冲,在冲杀中将这些人乱刀砍死时,站在努尔哈赤一侧的雅尔哈齐却突然说话了。
就听雅尔哈齐小声道:“大哥快且住手!”
此时,努尔哈赤因愤努而满脸通红,见小弟说话,不由停住,厉声问道:“小弟有何话讲?”
雅尔哈齐:“既然城主同意归顺,大哥为何还要杀人?!”
努尔哈赤:“五天五夜,让咱们多死了多少族人,难道他们还不该杀?”
雅尔哈齐:“若如此,那以后人们宁肯战死,谁还愿降?”
努尔哈赤:“那依小弟之言,这些人就不杀了?”
雅尔哈齐:“愿归顺者,一律不杀!”
努尔哈赤听了雅尔哈齐这话,便想一想道:“那就让这些族人一律为奴!”
雅尔哈齐:“既然已表示归顺,是编户还是为奴,那就应该听从他们的意见!”
雅尔哈齐之所以如此坚持,是因为前几次已出现过有城主表示归降,却仍然屠城的现象。身为大哥的努尔哈赤明知不对,却也从不制止。
此次,雅尔哈齐就想借此次机会,好警告一下大家。所以,才开口说话。
当然,当大哥发怒时,怕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只有自已。
果然,听雅尔哈齐说完,努尔哈赤便不再说。而是愤怒地转身,上马而去。一些首领也纷纷跟上。
此时,负责善后工作的安费杨古便走过来问道:“雅尔哈齐弟弟,接下来该怎么办?”
雅尔哈齐果断道:“所有族人都迁往赫图阿拉,是编户还是为奴,让他们自已选!”
说完,也上马而去。
不想,待回到费阿拉城。哲陈部洞城族人中的这对姐弟便找到了他,表示愿在他的户下为奴。
那天,当这对姐弟被一个年纪大些的家奴领到他房间时,雅尔哈赤其实正在一心一意看一本书。书的名字就恰叫《东夷人家奴史纪略》,是一位汉人写的。
所以,当那老家奴说这对姐弟甘愿来为自已当奴时。雅尔哈齐便格外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又见他们都是白白净净的脸庞,长得格外体面,心中竟有了一分好感,便开口说道:“你们可以去编户?”
就听弟弟扎海尔依道:“我们不想去编户,就想成为你的家奴。”
雅尔哈齐自是不解。因为除了傻子,哪有不愿去编户的道理。不禁道:“为什么?”
就听姐姐扎海容若道:“是你救了我们这些活下来的洞城族人。“
雅尔哈齐便又格外看一眼长得格外俊秀的弟弟扎海尔依道:“你呢?怎么说?”
扎海尔依:““我和姐代表活下来的族人来报答你,服侍你一辈子!”
雅尔哈赤听了,便摇摇头道:”最终放你们的是我大哥,可不是我,你们要感谢,只能感谢我大哥去?“
说着,雅尔哈齐便不想再理他们,他想继续看书。
可就听扎海尔依道:”姐姐说,一看你满脸慈祥,就知是个善主子,我们就愿跟你这样的主子!“
雅尔哈齐本来没有了说话的欲望。可听一个半大的孩子如此说话,便又多说了一句:”那就留下吧!“
说罢,便不再理他们。
也是随后才知道,这一年,姐姐扎海容若一十四岁。弟弟扎海尔依一十一岁。他们的父母正是在那次守城时,双双死在城墙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