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萨跳进墙来,径直朝院的深处走。因为他是一心只找尼堪外兰,自是不会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而紧随他左右跳进墙来的那些人,一见院里有人冲上,自是很快打斗到了一起。冲上来的人也自是很难顾及上斋萨。
说来,也是合该尼堪外兰倒霉。一方面那个看门老仆见有人敲门,虽然认出是穿汉服的朱里真人,心中觉得奇怪,但他看斋萨已走,也并没有向里面汇报,尼堪外兰自是不知门口已出现过异常情况,也并未从此警觉起来。
另一方面,他也万没想到,努尔哈赤的人竟敢在明军的眼皮子底下找上来门,要动手杀人。所以,他以为一定是闯进来了一帮劫匪,所以,听到动静,就走出屋来,想看看外面的情况,结果却正撞见一味寻他的斋萨。
斋萨在攻打图伦城时,曾见过尼堪外兰。当时,尼堪外兰在城墙之上,只顾与努尔哈赤说话,自是不会认识自已。所以,此时一见尼堪外兰恰好出现在眼前,斋萨见了,当时就热血沸腾,更如同一头饥饿几天的猛虎,猛然望见一羔羊一般,只见他飞一样猛扑尼堪外兰而去。
而在当时,尼堪外兰见一个赤手空拳的人直扑自已而来,心中还很是纳闷。心想,我身上又没带钱财,你为何单单只奔我而来?
可尼堪外兰又哪里清楚,这个斋萨,也是担心提前拿出短刀来会将他吓跑,再无法寻到。所以,在快速冲的过程中,斋萨并没有露刀,而在冲到尼堪外兰近前时,斋萨这才猛地从怀中抽出刀来,猛地朝尼堪外胸口剌去。
这一刀,可谓又准又狠,再加上向前自有的冲力,整个刀身便完全没入尼堪外兰的身体,只有刀柄露在外面。
但见短刀整个剌入尼堪外兰胸中,斋萨却并没有迟疑,而是紧接着抽刀,在鲜血涌出,尼堪外兰也挣扎着将倒未倒时,斋萨又快速挥刀,砍向了尼堪外的脖子 。
这一系列连惯动作,其实也就在眨眼间顺利完成。动作中透着干净利索,却又毫不拖泥带水。尼堪外兰的其他亲族还没有反应过来,尼堪外兰的头却早已落地。
其实,从各房中很快冲出的尼堪外兰其他亲族,一开始也以为进来了劫匪,所以,一心只想杀退劫匪,也并未对尼堪外兰加以保护。可很快,他们就认出,这些穿汉服的人却并不是汉人,而是和他们一样,是朱里真人。一时间,这才纷纷意识到,这些人可能是努尔哈赤派来的。可再想对尼堪外兰加以保护,已经来不及,就见尼堪外兰的人头早已落地。
也就在斋萨直奔尼堪外兰,然后挥刀砍下尼堪外兰人头的同时,他带来的那些轻甲兵,也早与尼堪外兰的亲族打到了一处。尽管他们使的是短刀,占着很大劣势。但他们勇猛无比,同样杀了尼堪外兰亲族一个措手不及。
而此时,斋萨待杀掉尼堪外兰,见自已的人都使短刀,时间一长,会明显不敌,不由心中一动,大喊一声道:
“尼堪外兰的人听着,我们是努尔哈赤的人。此来,只为杀尼堪外兰,与其他人无关。你们快快退后。若再做纠缠,我们还会有大批人进来,将你们全部杀得干干净净!”
听斋萨这一喊。院中人尽管都是尼堪外兰亲族,但见尼堪外兰已死,又听果然是努尔哈赤的人,心中早已大惊。再听,外面还有大批努尔哈赤的人,顿时惊恐起来。
就见有人退后,其他人便也快速朝后撤去。
斋萨见了,也不敢耽搁,大喊一声:“将咱们的伤者全部带上,走!”
说罢,提上尼堪外的人头,便快步朝院外走去。
跟来的轻甲兵一见,也知斋萨不想纠缠,便背起几个受伤的,两个被对方砍死的族人也来不及管,也都纷纷朝外退去。
就是直到此时,斋萨仍是无法断定,他们的打斗,是否已经惊动了只有一墙只隔的明军。明军是不是很快出动,揽住他们的去路。让他们出了不关。
所以,就见他们来到外而,斋萨也早已脱下外衣,将尼堪外兰的人头紧紧裹住,然后带头朝藏马的地方快速跑去。
上马,直到快马加鞭奔出城外。年轻的斋萨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好在,明军并没有揽他们,对于他们的快速出城,守城的官兵也都视而不见。
当然,他们并不清楚,李永芳之所以如此做,就是想让他们杀掉尼堪外兰,进而避免与努尔哈赤发生任何冲突。
这一结果,就连努尔哈赤也万没想到。见斋萨拎了尼堪外兰的人头回来,惊喜中竟是满眼是泪。
当下,在院中点起火堆,直到将尼堪外兰的人头烧成灰烬,扬到城墙外面,这才作罢。
斋萨立此大功,也自是会得到努尔哈赤的重赏和提拔。只可惜,一年后,斋萨在跟随额亦都攻打巴尔达城时,因身中六箭而不惜惨死。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当然,有关以上这一段历史,《满州实录》中,又是这样记载的:明边吏遣使言尼堪外兰既入中国岂有送出之理尔可自来杀之太祖曰汝言不足信莫非诱我入耶使者又言若不亲往可少遣兵去即将尼堪外兰与汝太祖令斋萨带四十人往索之及至尼堪外兰一见即欲登台趋避而台上人已去其梯尼堪外兰遂被斋萨斩之。
对于这段记述,只能说,历史总是比记录下的内容要复杂的多。
但尼堪外兰被努尔哈赤派去抚顺关的族人所杀,确实让努尔哈赤在建州之地的威望大增。许多散居的小城寨又纷纷投来赫图阿拉,归服于努尔哈赤。
自此后,身为建州左卫都指挥使的努尔哈赤,为感激明边关真心献出尼堪外兰,开始彻底与明朝廷修好。
凡明朝廷的指令,他都会不折不扣地执行,也从此开始深得李成梁等明朝辽东边关将领的器重。而明朝廷更是为笼络努尔哈赤,每年又开始送给努尔哈赤白银八百两,蟒段十五匹,以示恩宠。
但努尔哈赤开始与明边关彻底修好的同时,与周边各部落的矛盾却又在不断加深。
万历十五年六月,努尔哈赤率八百轻重甲兵再征哲陈部,攻克哲陈部主阿尔泰的山寨,并杀死阿尔泰。
当年八月,努尔哈赤又派额亦都率三百轻重甲兵攻克巴尔达。同月,又攻克哲陈部洞城,城主扎海归降。
第二年九月,努尔哈赤又亲轻重甲兵二百攻克完颜部城,杀老城主孙扎秦光衮侄子戴度墨尔根,从此灭完颜部。
万历十七年正月,努尔哈赤又亲轻重甲兵八百最终攻克兆佳城,斩城主宁古亲。
万历十八年正月,努尔哈赤再率众收纳鸭绿江部。万历二十一年,又是先后夺取长白山三部。
这期间,由于努尔哈赤的轻重甲兵所到之处锐不可挡,其势力迅速扩大,周围许多大部落又再次主动归顺努尔哈赤。
其中,就包括苏完部主索尔果及儿子费英东。栋鄂部主克辙巴颜之孙何和里。雅尔古寨寨主扈喇虎及其子扈尔汉。
当然,后来由于费英东、何和里、扈尔汉与额亦都和安费杨古一样,都作战勇猛无比,战绩卓著,也先后成为努尔哈赤的左膀右臂。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也是至此,随着努尔哈赤势力的不断增长,努尔哈赤与各部族之间的矛盾也在不断加剧。为彻底解决这个矛盾,也最终让努尔哈赤将建州女真各部最终重新整合统一到了他的旗下。
而在明朝廷这一方呢,虽然早已看到了努尔哈赤对各部族的征杀。但由于他对明朝廷的指令,一向言听计从,更重要的是,努尔哈赤从不犯边。不但不犯边,还在建州之地为明朝廷做了不少事情。
所以,明朝廷为更好地笼络控制住努尔哈赤,让他更好地为明朝廷买命。明朝廷还先加封努尔哈赤为建州左卫都督佥事,后又加封他为龙虎将军的头衔名(相当于正二品的明朝官员。)
而努尔哈赤又是一个能够利用一切机会,不断扩大自已影响力的人。
所以,当万历十七年,努尔哈赤被晋封为建州左卫都督佥事时, 他便想到了主动去遥运的北京朝贡。
于是,到万历十八年,为表示对明朝廷的感激和忠顺,努尔哈赤便率领舒尔哈齐、雅尔哈齐、额亦都、姜洛以及身手好的亲族一百零八人,载着装满人参、貂皮、东珠等地方贡物的大小车车辆一百三十八辆以及许多良马到北京朝贡。
去北京自是要过抚顺关,还要过山海关。所以,每经一处,努尔哈赤自是要先对地方官进行拜访。
抚顺关驻军备御李永芳、辽东巡抚都御史李松、辽东总兵李成梁,他更是每人都准备了一份极丰盛的礼物。而对于李成梁,努尔哈赤更是格外准备了一百匹良马和十名专门从哲陈部挑选来的美女。
所以,当拜访完李成梁之后,李成梁便专门派出跟随在他身边的那位奶油小生参将,率一队边军,一路护送努尔哈赤他们进到北京城为止。
为此,努尔哈赤为表示感谢,还特意将自已骑得那匹红马赠送给了他。奶油小生参将自是万分感激。
待进到北京城,努尔哈赤自是被京城的繁荣所震惊。尽管在李成梁军营时,也曾听许多汉人说起过北京城的繁华,可待亲眼见到,还是吃惊不小。
待住进驿馆。 专门接待他们的又是一个叫公孙承的小官吏,并兼作他们的翻译。
这个公孙承,尽管已有三十大几岁年纪,人长得也矮小干瘦,但对人却格外地刁钻古怪。
他本来就看不起女真人,见努尔哈赤他们初次进京,什么也不懂,便决定好好看他们一场笑话。
于是,到了晚上,驿馆便格外给每名族人发一把小夜壶。驿馆伙计自是知道这些异族人可能习惯这玩意儿,但东西是必须要发到手的。为此,便特意告诉努尔哈赤和他的族人,这些夜壶是晚上用来接尿用的。
可是建州之地,地广人稀,民风粗旷。起夜,都习惯出屋去茅房,甚至许多人家根本就有茅房,解了大便,往往被狗吃掉。小便呢,更是出了屋,随便找个地方解决就行。大家自是从没有用这种夜壶在屋里解小便的习惯。
所以,即便驿馆的伙计说了,他们也听不懂。公孙承作为全程陪伴兼翻译。自是知道这些人肯定不会用,却也不说与他们。
而姜洛虽是中原人,对尿壶也是再熟悉不过。但他最主要的任务是保护努尔哈赤,对其他事情自是很难顾及。
结果,一夜下来,一百多名族人,就有不少人闹了笑话。许多族人看着夜壶烧制精巧,个头又不大。尽管里面有些异味,但也没有多想,就干脆当茶壶用了。
因为努尔哈赤属兵部管。所以,在见皇帝之前,自是要先见一见兵部尚书大人。所以,第二天,努尔哈赤便要带上舒尔哈齐,雅尔哈齐、额亦都和姜洛去见兵部尚书。
此时,兵部尚书是王一鹗,算得上一位可爱可亲的老头儿。
临出发前,努尔哈赤便问公孙承,见兵部尚书应该有哪些礼节。公孙承一听,心中更是一动道:“见到兵部尚书王大人,自是作揖和行叩头礼了!”
在明朝官员中,努尔哈赤所见过的最大官员是李成梁。既便是见李成梁时,也并不磕头,只依明朝官礼作揖即可。
但努尔哈赤又想,李成梁受兵部尚书管制,行作揖和叩头礼,怕是也说得过去。所以,听罢公孙承的话,便认真点头,随后又问如何行叩头礼。孙承也自是给他们做了示范。
姜洛在王爷府时,倒也见过不少人见了那位王爷都行叩头礼,也自是觉得也有没什么。
所以,待到得兵部,见到王一鹗,努尔哈赤便先是稽首四拜,接着又是叩头。
王一鄂见了,自是大吓一跳。但场合毕竟是正式场合,也不说什么。只得暗暗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