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颗子弹2

我迅速走到角落,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散落的、失败的药渣残烬收拢起来,用破布包好,塞进床底最深的缝隙。然后,目光投向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苏小雨依旧昏迷着,小脸苍白,眉头即使在昏睡中也微微蹙着,仿佛承受着痛苦。她那条受伤的右腿,被我小心地用干净(但同样破旧)的床单盖着,只露出一点点红肿的边缘。

我走到床边,蹲下身,动作极轻地掀开床单一角。

小腿上那片狰狞的烫伤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皮开肉绽,边缘红肿发亮,几个大水泡鼓胀着,仿佛随时会破裂。

但我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在那些可怕的伤口深处,在那鲜红的血肉边缘,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渗透着一层极其淡薄的、几乎透明的胶质!

这层胶质覆盖在创面上,极其微弱地隔绝着空气,也仿佛在极其缓慢地……滋养着受损的组织!

是药效!

虽然因为替代品太差、炼制过程凶险中断,药效百不存一,但它终究是渗进去了!最霸道的毒性被我用身体承受了大部分,而这残存的一丝药性,如同黑暗中的星火,顽强地附着在了小雨的伤口上!

前世她这条腿最终萎缩、变形,连站立都困难。而此刻,这层淡到几乎看不见的胶质,却像一道微弱的希望之光!

够了!

这点残存的药性,配合后续的手段,足够了!它保住了这条腿恢复如初的根基!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猛地冲上眼眶,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更深的决绝!

小雨,哥不会让你再坐轮椅了!绝不会!

我迅速拉好床单,盖好她。然后,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脸上的表情,让痛苦和虚弱重新占据主导。

沈清歌还在楼上等着。这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我扶着墙,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出房间,走向楼梯口。手臂上的灼痛火辣辣地提醒着我现实的残酷,也提醒着我,这重活一世的路,注定步步荆棘,容不得半分侥幸。

每一步迈出,水泥地的冰凉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筒子楼特有的潮湿霉味混杂着远处未散的焦糊气,沉甸甸地压在肺里。

手臂上的伤像有烙铁在反复烫烙,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牵扯起一片尖锐的痛楚。但这痛,反而让我的头脑更加清醒,如同浸在冰水里。

走到楼梯口,沈清歌家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温暖的灯光,还有一丝淡淡的、属于她身上的栀子花香。

我推开门。

沈清歌正背对着门口,站在靠窗的一张旧书桌前。桌上摊开着一个打开的家庭医药箱,里面药品摆放得整整齐齐。她手里拿着一支软膏和一小瓶碘伏,正低头仔细看着说明,柔和的灯光打在她乌黑的发顶和纤细的脖颈上,勾勒出一段优美却疏离的弧线。

听到开门声,她转过身来。清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在我脸上和手臂上那片惨不忍睹的烫伤污迹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又蹙了一下。

“坐下。” 她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指了指书桌旁一把老旧的木椅子。

我依言坐下,动作带着点笨拙和僵硬,仿佛牵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沈清歌拿着碘伏和棉签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这个动作让她柔顺的发丝滑落肩头,带着好闻的洗发水香气。她离我很近,近得我能看清她低垂的眼睫,根根分明,像两把小扇子。

她先用棉签蘸了碘伏,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生涩的笨拙,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鼓胀的水泡,擦拭着我手臂上沾染的墨绿色药膏污迹和黑灰。冰凉的液体接触到灼热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我手臂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

“忍着点。” 她头也没抬,语气平淡。

随着污迹被一点点擦去,下面红肿起泡、甚至有些地方己经破皮渗液的烫伤创面彻底暴露出来。比之前看到的更加触目惊心。

沈清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的目光在那片狰狞的伤口上停留了几秒,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像是怜悯,又像是……某种更深的困惑?她似乎想确认什么,但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她放下沾满污迹的棉签,拿起那管烫伤膏,挤出一大坨乳白色的药膏在指尖。

“手放平。” 她吩咐道。

我依言将受伤的手臂平放在膝盖上。

她纤细冰凉的指尖沾着药膏,开始涂抹在伤口周围相对完好的皮肤上。她的动作很轻,也很慢,带着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少女的谨慎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生疏感。仿佛她并不常做这样照顾人的事情。

冰凉的药膏暂时缓解了火辣辣的灼痛。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药膏涂抹时细微的“沙沙”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城市深夜遥远的车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