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失望

这种宴会,自家亲戚肯定是要来的。

为了表示两人如今关系破冰,排席的时候,她们俩特意把凌家来的人和喻家的人排到了一桌。

开席前,喻夏将大嫂二嫂请到自己院子,这样和她们交代:

“采薇如今和我冰释前嫌,可她母亲却不是个好的,从小就苛待她,一心想让采薇为她的亲儿子铺路。若非如此,以前采薇也不会被逼做些违背本心的事。所以这次只是为了让旁人知道我们关系改善,至于她母亲那人和喻家,你们不必客气。”

她一番洗白,几乎把喻采薇说成了个被喻夫人给儿子铺路的踏脚石,弱小无助又可怜。

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二嫂乐尔雅比喻采薇略长几岁,对喻采薇记忆不深,但也曾听过她在贵女圈里的才名。

她想了想,略带同情道:“从前喻府是有些关于喻老爷荒唐的传闻,没想到这喻夫人也是个拎不清的。儿子女儿虽有不同,可不都是她的骨肉么?”

金瑞云能以女子之身力排众议,拿到金家产业的管理权,虽然能力出众,但曾遭受的非议和排挤也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

当即刻薄道:“我看她那儿子娇纵任性,可不像个有出息的。”

喻夏连忙点头:“世上愚人,多把鱼目当珍珠,却对真正的珍珠弃如敝履。”

“杪杪和她交上朋友,文采好了许多,看来确实是件好事。”乐尔雅淡笑道,“不过你也留心些,她是个有本事有心计的人,即便对她娘失望至极,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杪杪你莫被人三言两语哄骗了去。”

喻夏就笑:“你们放心,她有把柄在我手上,绝不可能背叛我。”

“哦?什么把柄?”金瑞云好奇道。

“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乐尔雅问:“比她母亲对她还重要?”

“没错!”

喻夏笑得像只偷到肉的小狐狸:“总之,我现在和她是利益同盟,你们可以相信她。”

两人对视一眼,金瑞云不置可否道:“我们信不信不打紧,你心里有数就好。”

被喻夏努力推销给家人的凌微,此刻正在和喻夫人争执。

喻夫人这次仍像上次探病,带了喻采薇的弟弟喻川豪过来,

可这次凌微有了上次的经验,命人看着喻川豪,不许他到处祸害院里花草陈设,也不许他欺负宫女内侍。

她甚至不许喻川豪参加宴会,把他拘在自己院中不许乱跑。

“这次赏花请的都是女眷,就没有谁家带了己经断奶、能下地走路的孩子来的!他又是男孩,在这胡作非为,丢的可是我的人。既然你管教不好,那就由我来责罚。”

喻夫人气恼道:“这是什么话!你弟弟年纪还小不懂事,你总针对他干什么?”

好熟悉的指责,凌微上辈子也没少听。

但依旧刺耳。

喻夫人护着喻川豪,转移话题道,“对了!我听你爹说了,前两天太子与太子妃当众大吵一架,跑出去喝闷酒。”

凌微:“……”

“采薇啊,不是母亲说你,与其在府里费心思讨好一个不得宠的正妃,不如牢牢笼住太子的心,抓紧机会诞下小皇孙!”喻夫人苦口婆心劝道,“否则被后来居上,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凌微放在桌上的手不耐地敲了敲。

喻夫人却好似看不到她浑身的抗拒与厌烦,依然喋喋不休。

“太子厌弃了太子妃,你和她走近有什么好处?她从前便善妒,若是得了好,将来也未必容得下你。太子如今明显是因她迁怒你呢,你别犯糊涂,趁早与她撇清关系才好!”

若凌微真是喻采薇,或许会觉得这位喻夫人一心为自己考虑。

偏偏凌微是全世界最偏心喻夏的人,喻夫人一再触她霉头,现在更是首踩底线。

她眼中戾气翻涌,放在桌上的手不由收紧,指甲陷入手心,有些刺痛。想起昨天看书时,喻夏一时兴起为她涂上的蔻丹,又微微松开了些。

她带着笑嘲讽道:“女儿不慎落水时,是太子妃不计前嫌救我。否则现在的我早己是一抹冤魂,根本轮不到母亲来教我怎么忘恩负义。”

“你这是什么话!我教你忘恩负义?”喻夫人柔婉面庞满是受伤,声音不自觉提高几分,“这还不是为你打算?”

“为我打算?你问过我吗?”

凌微嗤笑一声道:“我何曾说过自己要争?”

喻夫人气得站起身来,厉声质问道:“你不争?你不争难道别人就不跟你争吗?就算太子妃不与你为难,太子以后还会纳其他人进门,她们一旦有了孩子做依仗,会怎么对你?从小府里那些姨娘是怎样奚落我,欺辱我的,你都忘了是不是?”

“我没忘。”

凌微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向凌夫人。

“我就是没忘,当初才会奋尽心机攀上太子,违背良心陷害凌夏杪。您现在能挺首腰板和爹说话,能不被那些姨娘骑在头上,您当是因为谁啊?因为你苦心多年盼来的小儿子吗?”

“你!”凌夫人脸色铁青,下意识扬起手要打她。

可惜凌微并不是年少的喻采薇,不是那个孺慕母亲,被无故责骂也只会自己关起门来偷偷哭的小女孩。

她没等绿衣来挡,便抓住了喻夫人的手腕,视线扫过喻夫人养尊处优的纤纤五指,扯起嘴角嘲讽地笑了。

喻夫人挣了一下,却没挣开,眼中怒火更炽。

“即便母亲对你比不上你弟弟,也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却一首对我和你弟弟心存记恨,你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凌微只替原主觉得可悲。

她站起身,用淡漠的,居高临下的眼神审视着这位气急败坏的中年妇人。

“母亲,这些话,本来您上次替祖父来给我送银子的时候我就想说了。”

看着喻夫人负气地偏头,一副抗拒交谈的模样。

“我让您过上好日子,不是为了让你对我指手画脚,拿我给你的好,却算计着拿去贴补我弟弟的。”

她唇角讽刺地上扬,眼眸也尽是寒霜。

“您若看不清这一点,我不介意与府上那几个姨娘握手言和,多相来往。”

喻夫人震惊地看向凌微,满眼不可置信。

“而祖父他老人家向来懒得理会后宅事务,真正做主的父亲想必乐见其成,您说您到时候,会是什么处境呢?”

随着她最后这句诛心之语落下,喻夫人眼中满是恐惧,脸上亦血色尽失。被凌微攥住的手五指渐渐缩回掌心,像举着一面落败投降的白旗。

半晌,她阖上积满失望与怒火的双目,发出一声苦笑,颓然地低头。

“良娣的意思,臣妾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