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终于醒过来,温如岁松了口气。
她把带来的食盒往旁边一放,随意的往地上一坐。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谢长烬目光空洞的盯着房梁,沉静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梦中的那道声音,是温如岁在耳边喊他的名字。
梦境终归的梦境,现实里的他,在爬出火场的那一刻,腿部就己经受到了重创,他没能像梦里那样站起来,最后的最后,不过是因为皇宫里没有第二座废弃的宫殿供他们焚烧玩乐,所以他和弟弟才能逃过一劫。
如果不是最后自己的双腿溃烂至再也不能行走,谢长烬甚至以为那场大火只是一场梦,因为整个皇宫无人在意有一座废弃多年的宫殿在某天晚上突然失火,差点烧死了两个被遗弃的皇子。
谢长烬心中有恨,他恨所有人,甚至有时那份恨意也包括了自己的弟弟。
可他那时候只有两岁,他有什么错,他是他唯一的亲人。
所以他不想恨,他想爱。
他愿意给出甚至奉献所有的一切给到自己的亲弟弟。
但他内心深处对其他的人恨意从未消磨。
自从那个人出现之后,他利用自己的筹划和人手报复了很多仇人,可他还没有亲手杀过人。
亲手杀人是什么滋味,会比看着他们被折磨死更有吗?
如果温如岁没有喊他,他是不是就能品尝到杀人的滋味。
谢长烬扭头一旁的温如岁,此刻她正弯着身子从食盒往外掏东西,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只要他抬起手稍一用力,就能轻松拧断,就能立刻知道杀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于是,他朝她伸出手。
在即将触碰到温如岁的那一刻,耳畔仿佛又响起了梦中那一道呼喊谢长烬名字的声音,而温如岁此刻正好转过头,谢长烬动作一顿。
温如岁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手,微微偏头,像是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谢长烬莫名慌乱,有些心虚的错开眼,刚想收回自己的手时,下一秒温热柔软的掌心己经贴上了他的手。
谢长烬身子猛地一僵。
两人掌心相握,温如岁用另一只手扶上他的肩膀,“起不来是吗?我帮你。”
见谢长烬僵着身子不动,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温如岁很善解人意的安慰道:“不用害羞,你生病了,没力气是正常的,如果换成以前,可是谁想帮你都没机会的。”
闻言,谢长烬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一些,任由她扶着自己坐起来,表面一派平静,内心早就波涛汹涌。
他没有害羞,只是想杀她被撞见了。
她说需要人帮是正常的,他相信了。
但她说的不对,没有人会想帮他。
母亲死的那年,十岁的谢长烬在大雪中抱着刚出生的弟弟,赤着脚踩过冰冷刺骨的地面,走到了那座充满欢声笑语、宫人万千、金碧辉煌的宫殿前。
他看到了,
他的父皇,在为他的第八个儿子庆生。
而他们同样作为他的孩子,只能被人驱赶,殴打,辱骂。
谢长烬走了,他觉得,不需要再有什么亲人了,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就够了。
母亲为他取名长烬,万苦皆会化为灰烬。
那他就为弟弟取名长欢,苦难燃尽,万世皆欢。
如果不是那年弟弟病的快死了,他永远都不会想承认自己是他的儿子。
虽然承认了也没用,他和弟弟依旧过着任人欺凌的日子,只是再也没有人敢骂他们野种了而己。
温如岁对他的心理活动完全不知,十分专注的从自己带来的盒子里往外拿药拿吃的。
“这个!”温如岁捧着一套崭新的衣衫看向他,“我不清楚你穿多大的衣服,就按照成年男子的尺码给你准备了一套。等后面知道了再给你多送几身。”
温如岁把衣服放到干净的地方,轻轻拍了拍,“等会给你上完药再穿。”
谢长烬神情木讷,有些没反应过来,“上药?上什么药?”
“当然是白天那些鞭伤了。”
温如岁拿着小药瓶,跪坐在谢长烬身边,抬手就扯他的衣服。
谢长烬一惊,下意识想要退后,被温如岁扣住肩膀,用力拽了回来。
两人距离缩短,呼吸相闻,温如岁故作凶狠的望着他,“你要是想伤口裂开溃烂,再让你高烧不退病成傻子,留你弟弟一个人在这皇宫里被欺负,你就尽管躲!”
谢长烬:......
像是真的不想接受这个结局,谢长烬妥协一般的垂下眼睛,任由温如岁扯开自己的上衣。
见他配合,温如岁十分满意。
她用干净的布沾了沾提前泡了药粉的水,提醒道,“会有些疼,你忍一忍。”
谢长烬不屑一笑,“断腿之痛我都能忍受,一块破布能有多...嘶!”
谢长烬疼的面容扭曲,下意识扭头,看了眼温如岁手里拿着的布,又看向一旁小碗里浑浊的水,不可置信的开口:“你在水里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