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书房里的檀香,第一次让凌霜感到了窒息。
“揽月楼……刺杀……”凌霜一字一句地坦白,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出一个字,父亲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最后只剩下铁青。
他宽大的手掌猛地攥紧,骨节捏得咯咯作响,那双常年含着威严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的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好,好得很!竟敢动我凌家的人!”他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霜儿,你放心,这件事爹一定给你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是谁,我都要他血债血偿!”
凌霜垂下眼,点了点头,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
二长老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凌霜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凌霜终究还是把这三个字咽了回去。
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凌霜的猜测。贸然说出,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给父亲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看着父亲盛怒之下拂袖而去的背影,凌霜只觉得一阵无力。这盘棋,远比凌霜想象的要复杂。
回到自己的院子,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如同结了一层薄霜。凌霜刚坐下没多久,钟叔就送来了一份烫金的名册。
“小姐,论剑大会的最终名单出来了。”
凌霜心头一跳,接了过来。
纸张很沉,展开时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凌霜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过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名字,指尖在纸面上缓缓滑过。
首到,它停在了一个地方。
那两个字,像是带着烙铁的温度,瞬间烫伤了凌霜的眼睛。
赵彻。
凌霜盯着那两个字,久久没有动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空落落的疼。
果然,他还是来了。
那些凌霜刻意回避的,拼命想忘记的过往,随着这两个字,再一次汹涌而来。
凌霜缓缓呼出一口气,胸口的郁结却并未散去。躲?我又能躲到哪里去?这天下之大,只要他想,他就无处可藏。
既然如此,那就面对吧。
凌霜将名册重重地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与其被动地等着命运的刀落下,不如我自己握住刀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看来是风啸得到了什么消息了。
他脸色凝重,一进门便屏退了左右,压低了声音:“小姐,京中传来消息。”
“说。”
“赵彻,在陛下面前初露锋芒,献上了一份边防策论,龙颜大悦。”风啸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忧虑,“更重要的是,左相大人在朝堂上公然对他表示支持,称其为国之栋梁。”
凌霜的心猛地一沉。
左相?那个在朝堂之上,唯一能与太子分庭抗礼的人物?
“太子殿下那边,气得在东宫摔了最心爱的玉如意。”钟叔继续说道,“如今朝中都说,赵彻是左相的人,太子几次想寻由头对他下手,都被左相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
信息量太大,凌霜一时有些恍惚。
凌霜以为的个人恩怨,此刻竟与朝堂风云搅在了一起。
赵彻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少年,他身后站着的是左相,是足以撼动东宫的力量。
一阵寒意从凌霜的脚底首冲头顶。
凌霜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刺杀会来得如此蹊跷,为什么偏偏是在论剑大会之前。
凌霜看着桌上那本紧闭的名册,赵彻的名字仿佛要从纸上透出来,带着一股森然的、凌霜从未见过的野心。
所以,凌霜即将要面对的,不只是一个论剑大会的对手。
而是太子与左相这盘惊天棋局上,一颗最锋利,也最致命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