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总算没那么僵了。
莲素站在裴大隆身边，手指还下意识地绞着衣角，但头己经不像方才那样低着了。
裴大隆这个铁塔似的汉子，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时不时拿眼角去瞥自己的女儿，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凌霜端着茶盏，慢悠悠地吹开浮沫，也不急着开口，就把这片刻的宁静留给这对父女。
“丫头，”裴大隆终于憋不住了，声音闷闷的，“真想好了？这听花楼……终究不是……”
“爹！”莲素打断了他，“我想好了。我想留在这儿，大家对我很好，就像寨子里的叔叔婶婶们一样，而且我也想跟楼主和姐姐们学本事。”她说完，求助似的看向凌霜。
裴大隆顺着女儿的目光看过来，脸上是混杂着无奈和妥协的神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把浑身的力气都叹了出去。
“行吧，女大不中留。”他嘟囔了一句，随即转向凌霜，抱了抱拳，态度倒是郑重了不少，“凌老板，这次的事，是我老裴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你那船瓷器，我叫人原封不动地给你送回去。”
凌霜放下茶盏，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裴大当家客气了，既然是个误会，说开就好。”
“不，一码归一码。”裴大隆摆了摆手，嗓门又大了起来，“我老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以后，只要我这宝贝闺女在你听花楼一天，你船行的船，我老裴的弟兄们就给你护航一天！谁敢动你的船，先问问我裴大隆的拳头！”
这话一出，莲素的眼睛都亮了。
凌霜也有些意外，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买卖。从水匪头子摇身一变成了护航总管？这裴大当家转变得还真快。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她莞尔一笑，算是接下了这份大礼。
“这就对了嘛！”裴大隆见她答应，似乎也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牛饮一口，又“噗”的一声把茶叶吐在地上。
莲素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凌霜像是没看见，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只是我有些好奇，裴大当家的消息向来灵通，怎么会……突然盯上我这趟不起眼的货船？”
裴大隆“嘿”了一声，抹了把嘴。
“凌老板，你这话就见外了。不是我老裴要查你，是有人递了消息过来，说你这船上运的是稀世珍宝，不捞一笔对不起祖宗。”
“哦？”凌霜的指尖停住了，“这倒是新鲜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船上有什么稀世珍宝。”
“谁说不是呢！”裴大隆一拍大腿，“就是一船破瓷器！不过嘛，这背后给你递刀子的人，恐怕就得凌老板你自己去查了。”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你这生意做得红火，挡了谁的道，谁心里能舒坦？这年头，盼着你好的没几个，盼着你栽跟头的，可多着呢。”
凌霜没说话，只是重新端起那杯己经有些凉了的茶，送到唇边。
这事儿，确实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