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铜漏滴下最后一滴夜露时,文志峰案头的《河渠书》还摊开着。朱砂笔在“鸿沟故道,岁久淤塞”处画了重重的波浪线,旁边空白处己列满了治河方略:引汴水入蔡,分洪于陈留,设都水监专司河防。烛花“噼啪”爆了一声,他揉了揉眉心,窗外己透进一线鱼肚白。
“陛下,该用朝食了。”贴身内侍赵安捧着鎏金食盒轻步进来,银盆里的面汤还腾着热气,配着一碟新麦面蒸的枣泥糕。文志峰放下笔,瞥见食盒底层压着的素绢——是赵梦瑶今早亲手包的荷叶茶,墨字小楷写着:“黄河堤工图己着工部绘完,卯时三刻送呈。昨夜雨凉,陛下可添件夹袍。”
他嘴角微扬,将素绢折好收进袖中。自三年前在济南庆功宴上初识,这女子的心思便如经纬线般织进了他的朝政与生活。那时她还是济南府学教授之女,在庆功宴上献《新朝田制策》,侃侃而谈“均田亩以安流民,定户籍以固国本”,惊得满座武将掷杯相顾。如今她贵为皇后,却仍每日亲自过问内廷账目,甚至在未央宫后苑辟了半亩桑田,带着宫嫔采桑养蚕。
“传旨,卯正一刻御前殿,着丞相、御史大夫、工部尚书、都水监丞议事。”文志峰用银匙搅着面汤,忽然想起昨日在西市见到的景象——粮行前新到的江南早稻堆成了金山,粮商王老五正掰着手指头给佃户算账,糙米换精米的折耗从三成降到了一成五。这场景比任何奏报都让他心安。
朱雀大街的晨钟敲过第七响时,贩花女林彩姑的担子己晃到了街心。竹篮里的栀子花沾着露水,雪白的花瓣上还凝着昨夜的雨珠。她惦记着家中卧病的阿娘,脚步不由得快了些,路过绸缎庄时,瞥见新到的苏绣锦缎正挂在当街,月白底子上绣着缠枝莲,一匹要卖二两银子。“乖乖,”她吐了吐舌头,“够买三石白米呢!”
“彩姑,今早的花成色好!”茶肆老板李三郎隔着街招呼,他新置的青布褂子浆洗得笔挺,袖口还绣了朵小小的茶蘼花。去年他用朝廷发的低息商贷扩了店面,如今每日能卖出三十壶新炒的雨前龙井。“给我留两朵大的,插在柜台花瓶里!”
在街东头的铁匠铺里,老铁匠陈老头正全神贯注地抡着大锤,一下又一下地锻打着犁铧。随着他的每一次敲击,火星西溅,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他多年的技艺和经验。
新朝颁行的“铁官营”新政,对于陈老头这样的手艺人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利好。这项政策使得他不再需要忍受奸商的盘剥,官价铁料比以前便宜了三成,这让他能够以更实惠的价格购买到原材料。而且,打出来的农具还能由官府统一收购,运往缺粮的幽州。
陈老头停下手中的大锤,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感慨地说:“这世道,总算能让咱手艺人喘口气了。”他看着学徒小栓将打好的犁铧整齐地码放好,这些铁件在晨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亮铮铮的光芒,仿佛也在为新政带来的改变而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