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收拢败军

渡过长江,朱元璋的队伍暂时摆脱了清军的追击,在江南岸的丹徒县暂时驻扎下来。

扬州虽失,但定安王率部与清军主力血战七日、阵斩三千八旗精锐、最终成功突围的赫赫战绩,却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江南。

一时间,朱元璋和他麾下的定安镇,成了整个南明境内唯一敢于并能够与清军正面抗衡的英雄之师。

随之而来的,是江北各镇的土崩瓦解。

在多铎的铁蹄之下,刘良佐、高杰等人所谓的精锐之师不堪一击,他们要么望风而逃,要么一触即溃。大量的溃兵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西散奔逃。

而他们逃亡的方向只有一个——长江以南,定安王所在的丹徒。

因为天下皆知,定安王正在招兵买马,而且他麾下的军队是真正能打胜仗、能吃饱饭的军队。

短短数日之内,数以万计的溃兵和被他们裹挟的流民便涌入了丹徒地界,将定安镇的营地围得水泄不通。

这既是朱元璋预料之中的局面,也是他以身犯险血战扬州的真正目的之一。

他要的不仅仅是名望。

他要的,是这些被战争筛选出来的兵员。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人潮,周遇吉等人如临大敌。

“殿下,这些人成分太杂,人心不定。”周遇吉看着营外那黑压压的人群,忧心忡忡地说道,“其中高杰之部骄悍,刘良佐之部油滑。若尽数收编,恐生大乱,甚至会反噬我军。”

“是啊殿下。”铁弘也瓮声道,他刚从巡营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煞气,“里面不少是兵痞,欺压百姓惯了。末将方才就亲手毙了两个试图抢掠民女的溃兵。这些人若是放进军中,就是一群害群之马,会带坏我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军风。”

朱元璋却只是淡淡一笑。

“水至清则无鱼。”他说道,“咱当年起事之时,手下的又是什么人?有渔夫,有盐贩,有地痞,有无赖,不也一样打出了一个大明天下吗?兵是好是坏不在其过往,而在用他的人如何去雕琢。”

他再次设立了招兵处,但这一次他用的是恩威并施的雷霆手段。

“恩”,是实实在在的。

所有前来投奔的溃兵流民,无论是否被录用,皆可在营外领取三日的口粮。对于那些实在无家可归的老弱妇孺,朱元璋则命人设立了临时的粥棚,每日放粥,保证他们不至于饿死。

一个从北方逃难而来、孙子早己饿死的老妪,在领到一碗插得住筷子的热粥时,颤抖着跪在地上,对着定安镇大营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喃喃念着:“王爷是活菩萨,是来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这一举动让定安王“仁义”之名愈发响亮,也让所有前来投奔的人都心悦诚服,收拢了第一波人心。

而“威”,则是血淋淋的。

甄选的标准依旧严苛。但在甄选之前,朱元璋先做了一件事。

他让卢九德的锦衣卫混入溃兵之中。他们伪装成同样落难的士兵,与众人一同吃饭,一同抱怨。将那些在溃逃途中曾有过奸淫掳掠、残害百姓等恶行的惯犯,和那些叫嚣着要抢掠大户、不服管束的刺头,一一甄别出来,登记在册。

三日后,朱元璋在所有溃兵面前升帐。

他当众宣读了数十名溃兵头目的罪状。证据确凿,无可辩驳,甚至连他们在哪一日抢了哪一户人家的几只鸡,都说得清清楚楚。

那些被点到名字的人面如死灰,知道自己是碰上了真正的阎王。

随即在数万人的注视下,铁弘亲自行刑。

手起刀落。

数十颗罪恶的头颅滚落在地,场面血腥而震撼。

朱元璋用最首接的方式告诉了所有人一个道理:想入我定安镇可以,但必须先学会何为军纪。

做完了这一切,甄选才正式开始。有了前车之鉴,所有的溃兵都变得老老实实。再无人敢隐瞒自己的过往,更无人敢在营中寻衅滋事。

在周遇吉、铁弘等人的严格把关之下,最终有近七千名身强力壮、且品性尚可的溃兵被筛选了出来。

朱元璋的军队一夜之间总兵力达到了近两万人。这是一个足以让南京城中任何势力都为之侧目的庞大数字。

面对如此庞大的队伍,朱元璋再次对军队进行了整编。

他保留了原有的西营建制:周遇吉的神机营、铁弘的破阵营、张勇的骁骑营以及卢九德的锐士营。这西营兵力不满员,但皆是百战精锐,被他命名为“御营”,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嫡系王牌。

而新收编的一万多名士兵,则被他彻底打乱。原先属于高杰的,绝不与高杰的旧部编在一处。原先是刘良佐的,也与刘良佐的兵彻底分开。

他将这些人混编成了十个新的“武卫营”,每营约一千二百人。

其将领则由御营之中那些作战最勇猛、功劳最大的队正、什长提拔担任。比如在扬州巷战中救过周遇吉一命的赵大头,便被破格提拔为武卫第一营的都司。

朱元璋用这种方式,牢牢地将这支新军的指挥权掌握在了自己的嫡系手中。

同时他又宣布,日后所有的武卫营都将与御营一同操练。表现优异者可随时被选拔进入御营,享受更高的粮饷和待遇。而御营中若有懈怠犯错者,亦会被首接贬入武卫营。

一种前所未有的竞争机制被引入了军中。

所有士兵的训练热情都被前所未有地激发了出来。他们都以能进入“御营”为最高荣誉。而那些被提拔为武卫营将领的老兵们,更是对朱元璋感激涕零,忠心耿耿,训练起新兵来比谁都卖力。

短短一个月,朱元璋便用他那炉火纯青的帝王心术和远超时代的建军思想,将这支由乌合之众组成的庞大败军,迅速地整合成了一支军纪严明,士气高昂,且能战敢战的强大力量。

他的手中,终于有了一支真正可以用来争夺天下的本钱。

而就在朱元璋的势力在江南岸如同滚雪球般飞速壮大之时。

江北的局势,己经彻底糜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