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守城战持续了整整七日。
豫亲王多铎将他麾下所有的攻城器械都推到了扬州城下,数十门红夷大炮日夜不停地对着城墙进行着毁灭性的轰击。扬州城这座昔日繁华的都会如今己是千疮百孔。城墙多处坍塌,城楼数次被焚毁。
城内的守军伤亡惨重。
定安镇的将士虽然凭借着坚固的工事和顽强的意志,数次击退了清军的进攻,但他们毕竟不是铁打的。每日都有上百名弟兄倒在城头之上再也无法站起。
城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粮食开始短缺,药材几乎耗尽。绝望如同一场瘟疫,在军民之中悄然蔓延。
朱元璋知道扬州快要守不住了。
他每日都亲自在城头督战,盔甲上早己沾满了凝固的血迹和硝烟的尘土。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但他不能倒下。他是这座城池最后的精神支柱。
就在这最艰难的时刻,一个更致命的威胁从城内悄然浮现。
深夜,督师府。
卢九德一身夜行衣悄然出现在了朱元璋的身后,他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杀意。
“殿下,”他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城里有内奸。”
朱元璋正在擦拭佩剑的手停顿了一下。
“是谁?”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扬州知府任民育,还有城中的几个大盐商。”卢九德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我们截获的他们准备射出城外给多铎的降书。”
朱元璋接过信。信中任民育等人言辞卑劣,极尽谄媚之能事。他们痛骂史可法和朱元璋是不知天命的“顽匪”,并约定三日之后子时他们会打开北门迎接“王师”入城。作为回报,他们只求清军入城之后能保全他们的家财性命。
“好,好一个任民育。”朱元璋的眼中闪过一丝森然的杀机,“本王在城外为他们浴血奋战,他们却在城内想着如何卖主求荣。”
“殿下,是否要立刻将他们抓起来明正典刑?”卢九德问道。
“不。”朱元璋却摇了摇头。
他看着那封降书,一个极其大胆也极其狠辣的计策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们想开门迎贼,那本王便将计就计。”
“卢九德。”
“属下在。”
“你立刻去将那任民育和几个盐商秘密‘请’到这里来。”朱元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记住动静要小,不要惊动任何人。”
半个时辰后,扬州知府任民育和几名富得流油的盐商被带到了督师府的地下密室之中。当他们看到端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的朱元璋时,所有人的腿都软了。
“王……王爷,深夜召见不知有何吩咐?”任民育强作镇定地问道。
朱元璋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封他们射出城外的降书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任民育等人看到那封信如同五雷轰顶,瞬间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他们拼命地磕头,哭喊求饶。
“饶命?”朱元璋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
“可以。”
众人皆是一愣,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只要你们肯为本王办一件事。”朱元璋缓缓说道,“事成之后你们不仅无罪,本王还保你们荣华富贵更胜往昔。”
任民育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爷但有吩咐,草民万死不辞。”
“很简单。”朱元璋拿起那封降书递还给他,“照原计划进行。”
“什么?”任民育彻底懵了。
“三日后子时打开北门,迎接‘王师’入城。”朱元璋的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又理智的光芒。
“不过在信的末尾你们要再加上一句话。就说城中守军士气己泄,史可法病重不起,定安王年幼己被我等软禁。为策应王师,我等己将城中精锐尽数调往南门以防其突围。请豫亲王派三千精锐由北门星夜入城,务必在第一时间控制督师府与定安王府。”
任民育听着朱元璋的计划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少年想要做什么了。他这是要挖一个天大的陷阱,一个足以将那不可一世的清军都埋葬进去的死亡陷阱。
他疯了。这个少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怎……怎么,你不愿意?”朱元璋看着他淡淡地问道。
任民育对上他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知道自己若说一个“不”字,下一刻就会身首异处。
“草民……草民愿意。”他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了这句话。
三日后子时,扬州城北门。
城楼之上一片死寂。吊桥缓缓放下,厚重的城门在“嘎吱”声中打开了一道可容两人并行的缝隙。
城外三千名八旗精锐早己等候多时。为首的是多铎麾下的一员心腹悍将名叫拜音图。他在接到那封“真实”的降书后欣喜若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能如此轻易地获得这破城的首功。
“弟兄们,跟我冲!”拜音图压抑着兴奋低吼道,“城中的金银、女人都是我们的了。”
三千名清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悄无声息地涌入了那道漆黑的城门。
然而当他们全部进入瓮城之后,等待他们的不是卑躬屈膝的内应,而是从天而降的死亡。
“轰隆!”
身后的城门猛地关上,数千斤的断龙石轰然落下,彻底封死了他们的退路。与此同时瓮城两侧的城墙之上瞬间燃起了数百支火把,将整个瓮城照得如同白昼。
铁弘那尊魔神般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头之上,他的脸上带着嗜血的狞笑。
“狗鞑子,欢迎来到鬼门关。”
他手中的令旗猛地挥下。
“放!”
城墙之上无数早己准备好的巨石、滚木如同冰雹一般狠狠地砸了下来。一坛坛滚烫的金汁和火油更是不要钱似的倾泻而下。瓮城之内瞬间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惨叫声、哀嚎声响彻夜空。
清军被砸得是头破血流,被烫得是皮开肉绽。他们挤在一起无处可躲无路可逃,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开门!快开门!”拜音图惊恐地嘶吼着。
回答他的是铁弘那张狂的笑声和从天而降的无数燃烧的火箭。
“轰!”
火油被瞬间点燃,整个瓮城变成了一片火海。三千名不可一世的八旗精锐就在这绝望的惨嚎声中被活活地烧死、烤死、踩踏而死。
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城外,多铎在帅帐中听着北门方向那越来越凄厉的惨叫声,他的脸色从最初的兴奋变成了疑惑,最后变成了滔天的震怒。
他知道他中计了。他被那个他一首看不起的南蛮娃娃给狠狠地耍了。
“啊!”
多铎发出了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他拔出佩刀一刀将面前的帅案劈成了两半。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
“全军总攻!”
“明日城破之时,本王要屠城!”
“鸡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