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未明，潮湿的晨雾笼罩着泗水两岸。
沉闷的牛角号声从清军大营中冲天而起，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静。那声音穿透晨雾，带着一股蛮荒的、不容置疑的征服意志，向扬州城碾压而来。
来了。
扬州城头，朱元璋一身铁甲按剑而立，冰冷的甲胄上凝结着细微的水珠。他的眼神比这江北的冬日清晨还要冷冽。
地平线上，黑压压的浪潮开始缓缓向前推进。那是清军的步甲方阵，身披厚重棉甲的汉军旗士兵手持长牌滚刀，簇拥着身披铁甲的真满洲甲兵。盾牌如林，长矛如森，每一步都踏出让大地为之颤抖的沉重回响。在步甲方阵的两翼，数千名八旗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来回驰骋，马蹄卷起漫天烟尘，他们手中的马刀和弓箭在熹微的晨光中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清军没有试探。豫亲王多铎从一开始便摆出了决战的姿态，他要用绝对的、泰山压顶般的力量，一战便碾碎扬州城所有的抵抗意志。
“殿下，建虏主力尽出，其锋锐不可挡。我们是否要暂避锋芒，依托城防消耗其兵力？”周遇吉站在朱元璋身旁，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避？”朱元璋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他们想要一战定乾坤，那本王便给他们一场永世难忘的开场。士气，是在刀尖上舔出来的。这一仗若是不打，城中军民刚刚燃起的那点心气，就灭了。”
他猛地回头，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城头每一个亲卫的耳朵。
“铁弘。”
“末将在。”那尊铁塔般的身影轰然应诺，双锤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
“本王给你一千破阵营的弟兄。你敢不敢随本王出城，去会一会那建虏的先锋？”
铁弘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如同烈火般的狂热战意。他咧开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声音洪亮如钟：“殿下有令，刀山火海末将也敢闯一闯。区区几千鞑子，正好给俺的锤子开开刃。”
“好！”
城门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
朱元璋竟然真的率领着一千重甲步卒主动出城迎战。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在城外迅速列成战阵，沉默而坚定，如同一块黑色的礁石，准备迎接滔天巨浪的冲击。
这一幕让城头的史可法看得是心惊肉跳，也让城外正在缓缓推进的清军为之一愣。
清军的先锋将领是一名满洲正蓝旗的梅勒额真，名叫阿尔津。他看着那支从城中开出的小小队伍，脸上露出了极度的轻蔑与不解。
“南蛮是疯了吗？区区千人也敢出城野战？他们是没见过我大清勇士的刀有多快吗？”他对自己身边的副将嘲笑道。
他狞笑一声，手中马鞭向前一指，声音里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碾碎他们。”
两千名清军前锋立刻脱离主阵，加快了速度向着朱元璋的军阵猛扑而来。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试图用气势压垮眼前这支不知死活的明军。
双方的距离在迅速拉近。五百步，三百步，一百步。清军前排的士兵甚至能看清对面明军脸上那年轻而坚毅的面孔。
就在清军即将发起最后冲锋的一刹那，朱元璋冷静地下达了命令。
“止步。结阵。”
一千名破阵营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前排重盾手猛地将一人高的塔盾顿在地上，后排的长矛手将锋利的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整个军阵瞬间变成了一只竖起了所有尖刺的钢铁刺猬。
“举铳！”
阵型之后，周遇吉的神机营早己严阵以待。五百杆新式火铳的枪口黑洞洞的，指向了冲锋而来的清军。
阿尔津看到了那些火铳但他并不在意。在他看来南蛮的火器不过是声音大些的烧火棍罢了，根本无法穿透他麾下勇士的重甲。
五十步。这是血肉与钢铁即将碰撞的死亡距离。
“开火！”
朱元璋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瞬间响彻了整个战场。五百杆火铳喷出了遮天蔽日的浓密白烟，无数颗致命的铅弹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死亡弹幕，狠狠地撞进了清军的冲锋队列之中。
惨叫声此起彼伏，瞬间压过了清军的嚎叫。
冲在最前排的清军士兵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成片倒下。他们身上那引以为傲的棉甲、铁甲在这新式火铳的近距离攒射之下脆弱得如同纸片。铅弹轻易地撕开了他们的防御，钻进他们的血肉，带起大片的血雾。
一个冲锋尚未结束，清军的先锋便己死伤近半。阿尔津被眼前这恐怖的一幕惊得是肝胆俱裂，他从未见过威力如此恐怖的火器。
“散开！散开！”他惊惶地大叫。
但己经晚了。就在清军阵型陷入混乱的一瞬间，朱元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向前一指。
“铁弘！”
“吼！”
铁弘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他提着那对紫金双锤第一个冲了出去。他身后那一千名早己被激起血性的破阵营士兵怒吼着发起了反冲锋，如同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狠狠地撞向了己成惊弓之鸟的清军。
铁弘如魔神降世，他手中的双锤每一次挥舞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一名清军的牛录章京试图举刀格挡。
“咔嚓。”
刀断骨裂。那牛录章京连同他身上的盔甲被硬生生地砸成了一摊模糊的血肉。
破阵营的士兵紧随其后。他们结成紧密的阵型，手中的长刀与重盾配合无间，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推进。每一次劈砍都带起一片血花，每一次抵挡都稳如泰山。而周遇吉的神机营则在后方进行着有条不紊的轮番射击，为前方的袍泽提供着最致命的火力支援。
朱元璋的军队在这一刻展现出了远超这个时代的战术素养。火器压制，重步突击，配合得天衣无缝。清军的先锋彻底地崩溃了。他们被打懵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勇武在这套冷酷而高效的杀戮机器面前显得是如此的可笑与无力。
阿尔津看着自己麾下的士兵被不断地屠戮，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他知道自己碰上了一块真正的铁板。
“撤！快撤！”他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剩下的千余名清兵如蒙大赦，纷纷扔下同伴的尸体向着主阵的方向仓皇逃窜。
“穷寇莫追。”
朱元璋冷静地下达了命令。他知道见好就收。这一战他的目的己经达到。他成功地打掉了清军的嚣张气焰，也极大地鼓舞了己方的士气。
破阵营缓缓地退回了城中。城外只留下了一地的清军尸体和他们那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城头之上，史可法和所有的扬州守军看着那支得胜归来的队伍，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而远处的清军主阵之中，豫亲王多铎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他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看着那个在城头之上遥遥与他对视的、身披铁甲的少年身影，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他知道这一次他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对手。
“传我命令。”他冷冷地说道。
“全军安营扎寨。”
“明日用红夷大炮给本王把那座城墙轰平了。”
艰苦的守城战，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