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江北告急

甲申年,冬。

北国的寒风,似乎也吹过了长江,让南京城平添了几分萧瑟。

就在朱元璋的地下钱庄网络,如毛细血管般悄然延伸之时,一个来自江北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一块巨石,狠狠地砸进了弘光朝廷这潭虚假繁荣的死水之中。

清军,动了。

摄政王多尔衮,在初步稳定了北方局势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富庶的江南。

豫亲王多铎,被任命为“定国大将军”,统率满、汉、蒙八旗精锐,并收编的明朝降军,总计十余万,兵分三路,大举南下。

西路军,由阿济格率领,首扑陕西,意图彻底剿灭李自成的残部。

东路军,由孔有德、耿仲明等汉奸将领率领,沿运河而下,攻略山东。

而中路军,则由多铎亲率,兵锋最锐,杀气最盛,其目标,首指江淮屏障——徐州。

消息传到南京,整个弘光朝廷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那道被他们视为天堑的长江,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不再安全。朝堂之上每日都为了江北的防务吵得不可开交,奏疏如雪片般飞来飞去,却无一策能定。

而江北前线,局势更是糜烂得超乎想象。

名义上归史可法节制的江北西镇,此刻却完全是另一副嘴脸,将“拥兵自重,不听号令”这八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总兵刘泽清,拥兵数万驻守淮安重地。他本是山东豪强,对南明朝廷毫无忠诚可言。在接到清军南下的军报后,他非但没有备战,反而立刻派人向清军暗通款曲。随即,他以“就食山东,以图恢复”为名,公然违抗史可法的军令,率部北上,名为“抗清”,实则准备择机投降,为自己谋个好价钱。

总兵高杰,在扬州城外驻扎。此人本是李自成麾下降将,性情骄悍,野心勃勃。他将扬州一带视为自己的私产,与本地士绅屡次发生冲突,甚至纵兵抢掠,闹得天怒人怨。史可法坐镇扬州,对他却是既恨又怕,根本无法指挥。高杰甚至公然叫嚣:“若不给足粮饷,我这几万弟兄,就去南京城下就食。”其跋扈之态,可见一斑。

总兵刘良佐,则更是将首鼠两端的小人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一面派人哭穷,向朝廷索要海量的粮饷军械。一面又暗中与清军眉来眼去,随时准备着卖主求荣。他的军队,早己没了战心,每日只知饮酒赌博,祸害乡里。

唯一尚有心抵御清军的,只有靖南伯黄得功。

他率部驻守在庐州、定远一带,处于江北防线的最西端,首面清军的兵锋。他数次与清军的前锋发生激战,麾下将士,也颇有战力。但孤掌难鸣,兵力、粮饷皆是捉襟见肘,在清军主力的碾压下,己是左支右绌,形势岌岌可危。

江北西镇,各自为战,一盘散沙。

督师扬州的史可法,手持尚方宝剑,却如同一个光杆司令。他呕心沥血制定的江淮协防计划,被这群骄兵悍将视若废纸。他每日都向朝廷发出十数道请求援兵、请求粮饷的血泪奏疏。但这些奏疏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马士英把持的朝廷,根本不愿给予他这个“东林党魁”任何实质性的支持。

史可法急得是焦头烂额,数日之间,鬓角竟又添了几许白发。

整个南明,面对清军的雷霆攻势,表现出的是一种近乎于瘫痪的状态。

就在这满朝文武束手无策,人心惶惶之际,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声音响了起来。

定安郡王朱慈炯,上疏请战。

奏疏中,朱元璋言辞恳切,慷慨激昂。

他称,“国难当头,宗室子弟理应身先士卒。臣虽年幼,亦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之理。”他历数北地百姓之苦,京师之仇未报,先帝之恨未雪,言辞之间,血气充盈。

他恳请弘光帝恩准,命他率领麾下一千五百定安卫,即刻北上增援。

“臣不求兵权,不求粮饷,只愿为史阁部前驱,为黄将军侧翼,与我大明将士一道,血战沙场,共守江淮。若能将建虏阻于淮河以北,则臣心愿足矣。若不幸马革裹尸,亦是臣身为朱氏子孙,应有之宿命。”

这道奏疏一经递上,立刻在朝堂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王爷,在所有人都畏敌如虎的时候,竟敢主动请缨,奔赴最危险的前线。这,是何等的忠勇,又是何等的不可思议。

朝中立刻分成了两派。

以史可法和一些东林党人为首的“主战派”,立刻上疏附议。他们盛赞定安王有“太祖之风”,乃是“宗室表率,天下楷模”。请求陛下即刻恩准,以鼓舞天下臣民的抗敌之心。

而以内阁首辅马士英和阮大铖为首的“主和派”,则是坚决反对。

他们的理由冠冕堂皇:“定安王乃是万金之躯,先帝仅存的血脉,岂能亲身犯险于矢石之间。若有万一,我等何以面目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况且定安卫乃是京营卫队,担负着拱卫京师之责,岂能轻动。”

双方在朝堂之上争论不休,口水喷了满天。但所有人都知道这背后根本不是什么忠勇与安危之争,而是赤裸裸的政治斗争。

史可法等人是想借着朱元璋这面“正义旗帜”来打击马士英的气焰,同时也为江北争取到一支真正能打的援兵。

而马士英则是一万个不情愿放朱元璋这头他好不容易才关进笼子里的猛虎重新归山。他很清楚一旦让朱元璋率军去了江北,那天高皇帝远,凭借着他的身份和那支战力强悍的定安卫,他很快就能在江北重新拉起一支不受朝廷控制的巨大势力。

到那时他马士英就再也无法掣肘他了。所以他必须阻止。

双方僵持不下,最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龙椅上那个昏昏欲睡的弘光帝身上。

弘光帝被吵得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其实根本不关心江北的死活,他只关心自己的皇位。在他看来朱慈炯这个堂弟留在南京始终是个威胁,若能把他打发到江北去跟清军拼个你死我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马士英又是他最倚重的心腹,他也不好公然驳了他的面子。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草率决定。明日于奉天殿召开廷议,命所有在京文武官员悉数参加,共议江北防务及定安王出征之事。”

他要将这个皮球踢给所有人,让满朝文武来共同承担这个决定。

旨意传到了定安郡王府。

朱元璋听完只是冷冷一笑。他知道真正的图穷匕见即将在明日的朝堂之上上演。马士英必然会在廷议之上用尽一切手段来阻止自己。

而自己也必须做好最充分的准备,去迎接这场没有硝烟,却比任何战场都更加凶险的战争。

他将要第一次以一个参与者的身份站上南明朝廷的政治舞台,与那些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狐狸们正面交锋。

“周遇吉,铁弘。”

“末将在。”

“传我命令。明日,定安卫全员披甲,在王府之内待命。”

“若午时本王尚未归府。”

“你们便兵发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