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铁拳会

他被粗暴地拖过壁垒内相对“整洁”的区域,(也只是相对),穿过一道戒备森严但明显矮小破旧许多的内门,一股更加浓烈、更加污浊、混合着排泄物、劣质酒精、腐烂食物和绝望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外集!

映入眼帘的景象比壁垒内圈更加破败和混乱。

低矮歪斜的棚屋如同腐烂的蘑菇,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大多是用粗糙的木头、破烂的兽皮、甚至不知名的巨大骸骨胡乱搭建而成。

狭窄泥泞的街道上污水横流,垃圾遍地。

光线更加昏暗,只有零星几处摇曳的劣质油灯或散发着诡异绿光的萤石。空气中充斥着各种噪音:醉汉的谩骂、女人的尖叫、孩童压抑的哭泣、还有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野兽般的痛苦嘶吼。

这里的人,眼神更加麻木,也更加凶狠。如同在垃圾堆里刨食的鬣狗,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闯入者。

当看到被黑石卫拖着的陈默时,那些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冷漠,以及…一丝评估猎物价值的贪婪。

“滚吧,废物!” 押送的守卫在一条散发着恶臭的小巷口将陈默狠狠掼在地上,啐了一口,转身离去,铁甲摩擦声消失在混乱的噪音中。

陈默摔在冰冷的泥泞里,手腕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浑身脱力。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在这个比森林更可怕的人间地狱,他一个重伤的“废物”,能活多久?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低沉但中气还算足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啧,新来的?黑石卫扔出来的‘垃圾’?”

陈默艰难地抬起头。一个身材不算高大,但异常敦实的中年男人站在他面前。男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外面罩着一件磨损严重的皮质坎肩,的手臂肌肉虬结,布满了各种细小的疤痕。

他脸上带着风吹日晒的痕迹,下巴留着杂乱的胡茬,眼神不像外集其他人那样麻木或凶戾,反而带着一种底层打磨出来的、带着点市侩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男人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扫过陈默破烂的衣物、惨白的脸色,最后落在他那被污血浸透、胡乱用破布重新包扎了一下的左手腕上。

“伤得不轻啊小子。怎么,得罪血牙那煞星了?” 男人随口问道,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陈默虚弱地摇摇头,用嘶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谎言:“被…被商队抛弃…在森林边醒过来…跑进来的…”

“森林边醒过来?” 男人挑了挑眉,显然并不全信,但也没深究。他伸出手,不是扶陈默,而是用两根粗壮的手指,像检查牲口一样捏了捏陈默的肩膀和胳膊,力道不小。

“哼,根骨倒是还行,就是身子骨太虚,没练过,还带着伤。” 男人松开手,拍了拍巴掌上的灰,像是在评估一件残次品的价值。“黑石卫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没首接把你丢进‘尸坑’喂虫子,算你运气。

不过在这外集,你这种伤号,活不过三天。不是被‘蛇骨帮’抓去当‘血饵’探路,就是冻死饿死在哪个臭水沟里。”

男人的话冰冷而现实,却也是赤裸裸的真相。

“我…我叫陈默…” 陈默挣扎着,用尽力气看向男人,“您…您是?”

“叫我老罗就行。” 男人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铁拳会’的。我们那儿缺人手打杂、搬运、清理‘虫巢’…都是卖力气的活,危险,但管顿稀的,有个不漏雨的地儿让你躺尸。”

他顿了顿,看着陈默绝望中升起一丝微弱希冀的眼神,咧了咧嘴,露出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齿,“当然,不是白养你。伤好了就得干活,干不好,或者惹麻烦,老子第一个把你扔出去喂‘夜爪蝠’。”

铁拳会!

血牙口中提到的三个势力之一!

陈默没有任何犹豫。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虽然动作笨拙而艰难。“我…我能干活!我什么都能学!求…求您给条活路!”

活下去,是此刻唯一的信念。无论这“铁拳会”是什么龙潭虎穴,也比立刻死在外集的臭水沟里强。

老罗看着陈默眼中那份强烈的求生欲,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

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伸手像拎小鸡一样,一把将陈默从泥泞里提溜起来,半拖半扶着他,走向外集更深处、更加黑暗和混乱的棚户区深处。

路上,老罗似乎心情不错,或者是为了让这个“新来的废物”尽快认清现实,难得地开口,用他那粗粝的嗓音,简明扼要地勾勒着这个残酷世界的轮廓:

“小子,记住喽,这片地界叫‘永黯之域’。头顶那俩玩意儿,”

他指了指天上那轮巨大的暗紫色和幽绿色异星

“紫的叫‘腐渊之眼’,绿的叫‘毒瘴之心’。它们的光照下,万物畸变,滋生邪秽。每隔七七西十九天,双星异力交汇,就会引发‘蚀骨黑瘴’,瘴气笼罩森林荒野,里面的凶物邪祟会变得异常狂暴,疯狂冲击所有庇护点。

黑石壁垒,就是靠着这堵祖宗留下的黑石墙和里面的‘净光符文’才能扛住。”

他指了指壁垒方向隐约可见的微弱光晕

“在这里,拳头和骨头就是命!像你这种,连‘皮肉境’的门槛都没摸到,就是最底层的渣滓,只能干最脏最危险的活,吃别人剩下的馊饭!‘皮肉境’,就是打熬筋骨皮膜,力气比常人大些,能扛点揍。

上面是‘燃血境’,气血如炉,力能扛鼎,速度反应都快得多,像刚才押你的普通黑石卫,大多是刚入‘燃血境’的。

再往上,是‘沸血境’,气血沸腾如岩浆,出手有风雷之声,黑石卫的小头目和血牙那种级别的,都是这个境界。至于更高的…离咱们太远,知道了也是白搭。”

“黑石集,就是这永黯之域边缘的一个小水洼。壁垒内圈,是黑石卫和有点家底、有手艺的人待的地方,相对安全,但也得交重税。咱们这外集,就是垃圾堆,蛇虫鼠蚁的窝。黑石卫只管收税和看大门,只要不冲击壁垒内门,外面打死打活他们才懒得管。”

“三大块头:黑石卫是官面上的老虎,惹不起;蛇骨帮是阴沟里的毒蛇,专干绑人、放贷、走私源晶的勾当,心狠手辣;

“小子,源晶你知道吧,就是一种蕴含微弱能量的矿石,是修炼和驱动某些器械的必需品”

陈默点点头,默默将其记在心中。

“至于我们铁拳会…”

老罗哼了一声,“就是一群不想被老虎吃掉、也不想被毒蛇咬死的苦哈哈抱团取暖。会长‘铁手’老大是条汉子,讲义气,带着兄弟们主要在矿坑、旧墟里淘换点源晶边角料,或者清理靠近壁垒的低级虫巢、兽穴,换点粮食和药品,勉强糊口。

危险,但至少能靠自己拳头挣口饭吃,不用像有些人那样卖儿卖女。”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片相对“规整”一点的棚户区边缘。

这里用粗大的木桩和废弃的金属板围起了一片不小的空地,入口处歪歪斜斜地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烧焦的木炭画着一只紧握的拳头,那是铁拳会的标志。

空地里搭建着几排相对结实的木棚,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劣质金属和草药混合的气息。

一些穿着和老罗类似、大多带着伤疤的汉子正在空地上打磨武器、修理工具,或者围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铁锅。

看到老罗带着个半死不活的陌生人回来,都投来或好奇、或冷漠、或带着一丝怜悯的目光。

“老罗,又捡‘破烂’回来啦?” 一个正在磨刀的独眼汉子咧嘴笑道。

“少废话!锅里还有吃的没?给这小子弄半碗,别饿死在老子面前!” 老罗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将陈默丢在角落里一堆还算干燥的草垛上。

陈默瘫倒在草垛上,浑身如同散了架,手腕的剧痛和脱力感让他几乎昏厥。

但老罗的话,如同冰冷的刻刀,在他脑海中刻下了这个世界的残酷法则:永黯之域、双星异力、蚀骨黑瘴、实力为尊、资源匮乏、势力割据。

他暂时安全了,被铁拳会这个底层小势力收留。

但代价是成为最底层的苦力,随时可能死在危险的工作中。

而手腕上那被布条重新包裹的烙印,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再次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灼热感。

这一次,灼热感并非来自疼痛,而更像是一种…被窥视的共鸣?

陈默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扫过嘈杂的铁拳会驻地。在驻地边缘,一个阴暗的、堆满杂物的角落阴影里,似乎有一双眼睛,在他被老罗丢在草垛上的瞬间,短暂地停留了一下。那目光阴冷、黏腻,如同毒蛇的信子,一闪而逝。

是蛇骨帮的人?还是…别的什么?

手腕的烙印再次传来一次灼热的脉动,仿佛在回应那阴影中的窥视。陈默的心,沉入了更深的冰窟。这个勉强得来的栖身之所,似乎也并非净土。危机,如同永黯之域永不消散的阴影,依旧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