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安王府的书房内只点着一盏不怎么亮的灯。
“陆祈，三年不见，是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吗？”
陆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陆祈这才转过身来，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王叔。”
陆琛轻笑一声，走进来绕过书案坐下，“坐吧，别站着说话。”
烛火跳动，映得两人的面容忽明忽暗。
陆琛慢条斯理地道，“你和那位江小姐，玩过家家玩够了吗？”
陆祈的手指在袖中暗自收紧，“王叔，她于我而言，并非儿戏。”
“哦？”
陆琛看着他，声音低沉，“那是什么？她带着你西处游山玩水的时候，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还记得你的母亲？还记得你的经历？”
陆祈沉默许久，突然抬头道，“王叔，恕我无法再继续帮助您实现计划。”
陆琛眯起眼睛，语气不善，“是因为那位江小姐？”
“与她无关，我只是不想再继续下去，这没有意义。”
陆琛摇头叹息，“陆祈啊陆祈，作为我的侄子，怎会如此短见？”
他起身走到陆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们一路上的经历我也有所耳闻，你以为，凭你自己能留得住她吗？”
陆祈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是颇为受宠的丞相千金，是天之骄女。”
陆琛的声音让陆祈觉得避无可避，他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陆祈给自己安慰的假象。
“只要整个江家还在，只要你还是像现在这样无权无势，你早晚会被她玩腻了丢掉。”
这句话精准地刺中了陆祈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他想起了岭镇的藤妖，想起了江霖颈间的红痕。
他明白以江霖的性格，丢掉他大概也是迟早的事。
陆琛继续在他耳边道，“想想看，按照计划，北齐攻入南昭，我趁机夺得皇位，手握重兵，届时你作为最大的功臣，想要什么得不到？”
“到时候她区区一个平民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陆祈的内心此刻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陆琛的话不可轻信，可那些阴暗的念头却如同野草般在心间疯长。
如果他有权力，有地位，是不是就能永远将江霖留在自己身边？
“这个给你。”
陆琛突然递来一只精致的铜哨，“这只信鹰我可是训练了很久，你要好好保存。”
陆祈盯着那只哨子，仿佛在看一条正在吐着信子的毒蛇。
他知道，一旦接过，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陆琛的声音环绕在陆祈耳边，“王叔向你保证。”
“只要你继续为我办事，待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片封地，把江霖许配给你，到时候没了江家，她就只是平民，届时以你的身份地位，想让她只能有你一个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陆祈不再迟疑，缓缓抬手接过了那只铜哨。
陆琛满意地笑了，“很好，你会得偿所愿的。”
离开书房后，陆祈独自站在庭院中，手中紧紧攥着那只哨子。
远处江霖房间的灯火还亮着，他望着那扇窗，心中五味杂陈。
“陆祈？”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祈慌忙将哨子藏入袖中，转身就看见了江霖。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她疑惑地问道。
陆祈强作镇定，“出来透透气，你呢？”
“我，”江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笑了笑，“睡不着，出来走走。”
两人沉默地并肩而立，各自怀揣心事。
过了许久，江霖突然问道，“陆祈，你相信人会转世重生吗？”
“为什么这么问？”
江霖仰头望着星空，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就是突然想到，如果萧钰是林陌予的转世，却完全不记得我，那萧钰和林陌予，算不算同一个人？”
这个问题太过深奥，陆祈不知如何作答。
他只能笨拙地安慰，“或许有一天她会想起你的。”
江霖轻笑一声，突然靠在陆祈身上，“你总是这样，不会安慰人就别勉强啦。”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陆祈鼓起勇气，他轻轻握住了江霖的手。
“江霖，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你会讨厌我吗？”
“骗我？”
江霖思考后回答：“你是指哪方面呢？不同情况要作不同的分析。”
“只是假设。”
江霖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首起身子，凑近了陆祈道，“陆祈，你知不知道你紧张的时候，因为脑袋微微晃动带动了耳坠，所以你的耳坠会晃得特别厉害？”
陆祈下意识摸向耳边的坠子，不知该如何解释。
“算了，不方便说就别说了，时候不早了，回去睡吧。”江霖转身往回走。
“江霖！”
江霖回头，“嗯？”
“无论发生什么，你相信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江霖笑了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因为她压根不觉得陆祈有能力伤到她。
“好啊，我知道了。”
望着江霖远去的背影，陆祈只知道，从今夜起，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