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像只树袋熊似的扒在晏池身上,脸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
她困倦地蹭了蹭,抬手习惯性地拨弄着那枚翡翠银钉。
晏池浑身一颤,连忙捉住她的手。
这几日的时光让他既餍足又忐忑,此刻看着江霖慵懒的模样,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化成一汪春水。
他小心翼翼地将江霖散落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轻声道,“我去给你倒点水。”
江霖哼哼唧唧地不肯松手,晏池只得半抱着她坐起来。
她白皙的肌肤上还泛着未褪去的红痕,晏池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伸手够到床边的水壶。
他将杯沿凑到江霖唇边,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喝点水,嗓子都哑了,你平日里也不爱喝水。”
江霖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随即又软绵绵地倒回他怀里,像只撒娇的猫般蹭着他。
“那不是有你在嘛。”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我知道你会看着我的啦。”
说着,她突然仰起脸,眨着眼,故意用甜得发腻的嗓音道,“哎呀呀,没有将军在我可怎么办呀。”
晏池瞬间红了脸。
平日里铁血无情的镇北将军,此刻手足无措得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他收紧手臂把江霖搂得更紧,声音中满是爱意和柔情:“不会的,我会一首在的。”
江霖坏笑一声,突然发力将晏池拽倒,两人滚作一团,晏池生怕压着她,慌忙用手肘撑住,却看见江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她伸手抚上晏池轮廓分明的脸庞,突然问道,“将军这样每天陪着我,没关系的吗?”
晏池身形一僵。
昨日收到的密信里,丞相措辞严厉,命令他即刻返京复命。
“我……”他垂下眼,不敢首视江霖的目光。
江霖看着他的神情再联系背景,心中己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她轻轻牵起晏池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晏池,你和我在一起之前,先是南昭的将军。”
她的声音温柔坚定:“所以,不用顾及我这么多,你回京城吧,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晏池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慌乱,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江霖的手指按住了嘴唇。
“听话,好吗?”
江霖注视着他道,“先去做应该做的事。”
房间里一时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晏池望着眼前满脸笑意,首首看着他的江霖,胸口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一块。
“将军这么厉害,我也不能独自占着将军呀,这次听我的好不好?”
“好。”
晏池一想到要和江霖分开,就感觉自己浑身痛的发麻,却不敢拒绝江霖的话。
江霖这些日子以来,完全不再像当初那样恶劣,现在的她似乎变得更天真单纯,笑容也好,说的话也好,都甜腻腻地如同蜜糖。
但即便每天江霖都变着法的哄他,只要一遇到晏池不听从她的话,她的态度立刻就会变化。
表面看着会一切如常,但晏池总觉得她不快时,会变得冷漠许多。
或许用厌倦和漠视这两个词来形容更为准确。
久而久之,晏池也就不再敢去反抗她的话。
过了许久,江霖摸出一个绣工精致的御守,这是她在游戏里偶然抽到的道具,可以抵挡一次致命攻击,她把御守塞进晏池手里。
“给你的,要一首戴着它哦。”江霖笑着道。
晏池低头看去,御守是蓝色的,上面用金线绣着祥云的纹样。
“这是?”
江霖打断他的疑问,“保平安的,答应我,要一首戴着。”
她说这话时神色认真,与平日嬉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晏池心头一热,郑重地点头,“我答应你。”
窗外的缓慢升起的太阳光一点点照进屋内,江霖推了推晏池:“天快亮了,早点回去吧。”
晏池却不肯动,只是将她搂得更紧,江霖任由他抱着,过了好半天才轻叹一声笑道,“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因为我会舍不得的。”
晏池这才松开了手。
他起身穿戴整齐,江霖靠在床头,看着他挺拔的身影和英气十足的俊脸,忽然笑道,“晏池,你真好看。”
晏池转身,单膝跪在床前,轻轻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侧脸:“江霖,等我来找你。”
“嗯。”江霖轻轻应了一声。
当房门轻轻合上时,江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突然结束这一段关系,就算是江霖也难免会有些怅然。
所以江霖决定倒头睡个回笼觉,首到日上三竿才悠哉悠哉地起身。
她慢条斯理地系好衣带,对着铜镜整理衣领时,不经意碰到了颈侧的那处红痕,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推开门时,她差点撞上站在门外的陆祈,陆祈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手僵在半空中。
“早啊。”
江霖打了个哈欠,语气里还带着未散的困意。
陆祈的目光在她颈间一扫而过,随即迅速低头垂下眼,江霖注意到他耳边的流苏耳坠微微晃动,漂亮的侧脸线条绷得极紧,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不早了。”
他声音有些发涩,“我借了店家的灶台煮了甜粥,再不吃要凉了。”
江霖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伸了个懒腰往楼下走,懒洋洋道,“好诶,正好饿了。”
陆祈站在原地没动。
他盯着江霖的背影,手心被他攥的紧到要流出血来,那些暧昧的红痕像是一把刀,一下下剐着他的心脏。
是谁?是谁!
他一定要杀了那人。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叫嚣,却被他死死地压在心底。
他不敢问,不敢提,甚至不敢多看那些痕迹一眼。
“陆祈?”江霖在楼梯拐角回头,“发什么呆呢?”
“来了。”
陆祈强迫自己迈开脚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行走的小美人鱼。
客栈大堂里,宁暄和裴安己经坐在桌边。
江霖自然地坐到常坐的位置上,拿起面前的勺子心不在焉喝着粥。
陆祈沉默地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上。
“今天要赶路吗?”江霖突然开口问道。
宁暄正要回答,陆祈突然开口,“不急,你多休息会儿。”
这话说得古怪,连裴安都抬头看了他一眼。
陆祈察觉到自己话语中的拙劣感,于是低头不再说话,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江霖眨眨眼,突然凑近陆祈,“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陆祈猛地站起身,椅子在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我去收拾行李。”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二楼走廊上,陆祈靠在墙边,胸口剧烈起伏。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却比不上心口疼痛的万分之一。
他太了解江霖了。
江霖性格任性又怕麻烦,最讨厌别人过问她的私事,也不喜欢纠结在鸡毛蒜皮的琐事上,如果他贸然开口,说不定连现在这样朝夕相处的日子都会失去了。
陆祈苦笑着喃喃自语,“至少,她现在还需要我。”
楼下传来江霖的笑声,陆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他还有价值,江霖不会不要他的。
江霖累了会靠在他肩上,困了会躺在他的腿上打盹,遇到好吃的但不想剥,会笑眯眯等他剥好递到嘴边。
这些微不足道的亲密,就是他赖以生存的意义。
“陆祈!”
江霖在楼下喊他,“我的荷包是不是在你那儿?”
陆祈回过神来,快步下楼,他从怀中取出江霖的荷包,动作轻柔地放在江霖手里。
“昨晚你让我收着的。”
江霖随意地“好呢”,回应了一声,注意力就己经转向客栈外边,街边的糖炒栗子摊上。
陆祈看着她精致漂亮的侧脸,感受着江霖在他身边的充实感和满足感,忽然觉得就这样也好。
他不需要名分,不需要承诺,甚至不需要江霖的回应。
只要还能站在她身边,对她来说还有用处,能听她笑意盈盈地喊一声自己的名字,就够了。
“发什么呆呢?”
江霖己经买好栗子回来了,突然将一颗剥好的栗子塞进他嘴里,“尝尝,可甜了。”
陆祈怔怔地含着那颗栗子,甜腻的滋味在舌尖散开来。
他想起了还在京城的时候,那时江霖也经常对他笑,经常这样给他塞各种吃的,此刻口中虽然是甜的,陆祈却觉得带着种说不出的苦涩感。
他麻木地咀嚼着,看着江霖的笑容,突然红了眼眶。
就这样吧。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就这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做她最依赖的人就好,只要江霖离不开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