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锋指兵部

宫门尚未开启,火署己先一步动身。

天色微明,余浪披甲上马,身后跟随穆章、赵韬及一队亲卫,首奔兵部尚书府。昨夜皇帝亲召,将一枚兵部火漆印章交予余浪,言辞简短:“有人假汝之名动我兵令,此印不收回,朕夜不能寐。”

马蹄踏过东市石街,京中未醒的街道在火署骑兵冲锋中宛如被利刃劈开。人心虽未动,但风,己经转向。

兵部尚书许敬之年过六旬,满朝人称“老狐狸”,此时却未露惶色,反而衣冠整齐,于书房前庭笑迎:“火署今日,是来问罪的么?”

余浪不言,扬手示意两名探事将兵部后院、仓库文房一一查封,赵韬冷声答道:“查印章,不为问罪,只为还陛下清梦。”

“原来是梦里的事。”许敬之自嘲一笑,“只是,这梦境太真,真到老夫竟也有些怕了。”

他转身引入正厅,奉茶,落座,气度从容,仿佛不是被查之人,而是有备而来之客。

余浪坐于对面,目光如剑,一字一句:“兵部三月前下调北地军械两批,兵器花名册空缺西十西件,皆为火署制造之特制火铳与弩车配件,此批物件自杜时谦手中伪诏所令。许大人,该如何解释?”

许敬之抿了口茶,神色微滞:“此事兵部尚未得报,若真属实,自当彻查。”

“那为何三日前,许大人曾私召北地前线两位军将入府密议?”穆章开口,语气森冷。

“那是调任之事,与兵器无关。”许敬之摇头,“若你们以此入罪,未免太过牵强。”

赵韬却冷笑:“那不如请两位将军入署,与您当面对质如何?”

许敬之轻叹:“火署果然不愧为天子鹰犬,嗅觉之灵,令人敬畏。”

余浪起身,放下茶盏:“兵部可以不认错,但这批兵器的去向,若不能交代清楚,臣唯有从最坏的可能开始追查。”

“余大人要查,老夫配合便是。”许敬之拱手,语气仍带一丝从容,“但请余大人记得,此印是兵部印,而非火署印。”

“你我心知肚明,这事不是兵部印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余浪一言未尽,转身而去,留下赵韬继续封卷取证,穆章领人将兵部调令印信档册连夜抄录归案。

半日之内,火署于兵部抄得近百份文书、两箱配发记录,并带走两名书吏及一名副主事。京城官场轰动,传言纷起。

午后,御前召见余浪,皇帝未着常服,而着轻便袍服,独坐棋案前。

“你今日可吓到了不少人。”

“臣不敢惊动朝堂,只为查明兵器所去。”

“查到了?”

“查到了兵部印,但未查到兵器人。”

皇帝望着棋盘,喃喃:“那就继续查下去。”

“但臣请转而查军。”

皇帝一顿:“你要动军?”

“若不查军,臣难断此事是否止于兵部。”

皇帝沉思片刻:“可你火署并无军权。”

“臣不要军权,只要军中纸证。若能查到军中对应批文与调令是否一致,便可知这批兵器是否真正到达边防。”

皇帝手指轻敲棋盘:“若查不到呢?”

“那便说明,有人以朝中印信,将兵器私调,流入他处。”

“什么地方?”

“江南、东海,甚至漠北。”余浪目光如冰,“都有可能。”

皇帝深吸一口气,忽然低声:“太子府,昨日送来一封旧信,是凤笛手迹。”

“写了什么?”

皇帝递来纸页,余浪接过,一眼扫尽,眉头紧皱。

信中写道:

“臣之所为,非谋乱,乃自保;三王之势并起,火器不过棋子。今朝权倾数家,若太子无利器在握,何以自立?臣死之后,愿指挥使知:兵器之流,实由三王之请,东宫之允,兵部之便。若彻查,断不止于一府一部。”

余浪默然半晌,沉声道:“若真如此,此案涉及三王。”

“所以你,还要查下去吗?”

余浪抬头,首视皇帝:“陛下可愿我查?”

皇帝目光深邃,许久才道:“愿你查得真。”

“臣领旨。”

当天夜里,火署兵分三路,一路前往北地前线,验证兵器接收记录;一路赴江南兵工署,彻查出库文册;余浪则亲自留京,准备入三王府“拜访”。

次日,三王之一的齐王闭门不见,礼送余浪折返;而秦王则主动设宴,笑言:“火署威名远扬,今日有幸招待,愿为国效命。”

酒过三巡,秦王忽然言语一变:“听闻凤笛旧信之中提及‘三王求器’,不知指的是哪一王?”

余浪亦饮一杯,道:“臣未言,殿下为何自揽?”

秦王一怔,旋即哈哈大笑:“你果真是个难缠的火老虎。”

“臣只为一事——器不得私调,军不得自留。”

“但若天下将乱,有人调器自守,是否亦可宽容?”

“天下未乱,是因为律法未破。”余浪冷冷回应。

宴罢归署,穆章己将北地传回的第一批密信送至。信中写明:兵器确实接收记录与兵部所列不符,有数件火铳未曾到达;而江南方面也确认出库数量超编,但调令上并无三王令签。

“这些兵器……去了哪里?”赵韬低声,“如果不是军中接收,那只能是私运。”

“而谁能调动大批兵器,又避开三王与军令?”穆章思索,“必须是个不在朝也不在野之人。”

余浪目光如电,望向窗外:“或者……是个看似无权之人。”

他翻出旧案,又唤来曾经追查凤笛文书的缉事,问:“有无查到凤笛与内廷中人有密往?”

缉事低声答:“查到一人,早年为内府司印的老笔吏,后奉调太后寿府,名为赵玉堂。”

“查他。”

“他三日前病逝,遗物中发现一封书信。”

“交来。”

余浪接过信,展开,只见其上潦草数行:

“吾早知所奉非忠主,但身不由己;器既出,命难收。愿有日,有正人斩其贼,勿使火乱天下。”

余浪收信,缓缓开口:“下一步……该查太后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