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审民案,锋芒初露

清远县衙,正堂之上,乌纱帽下的一双眸子静静打量着眼前的两名村民。

这是余浪上任的第三天。

连日来的适应与学习让他渐渐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花了两天时间查阅了清远县的典籍与户籍文书,基本摸清了辖区人口、地形、税赋、常发案件的类型,也暗中记住了几个名字:如县令张忠、主簿赵义、典吏胡文通,还有几个看起来不怎么服管的衙役头头。

今日,是他上任后的第一次公开断案。

他特意要求不设仪式,不打锣,不摆排场,只让衙役将案情简要公布后,把人带上堂来。

“堂下何人?”余浪语气不急不缓,刻意压住声线,带着审案的威严。

跪在堂下的两人,一老一中,一者鬓发斑白,衣衫褴褛;一者面容锐利,气焰颇盛,身穿粗麻短衣,身后还站着一名壮实的随从。

老者名唤刘大根,是城外柳泉村的农户,中年者名叫李满仓,乃是村中一霸,手下雇有数人耕地放债,在当地颇有威势。

“启禀县尉大人,小民刘大根告李满仓强占田地、逼我让地入账、无理催债,请大人做主!”刘大根伏地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李满仓冷笑:“大人,这人血口喷人。我与他原本有借契为凭,他不肯还钱,抵地还债也是他自愿写的。文书在此,请大人明察。”

说罢,他将一张写有“借银一两、抵田一亩”的契约交由衙役呈上。

余浪接过纸契,略一翻看,眉头微蹙。纸张发黄,墨迹斑驳,看似年份己久。但——纸上署名处,歪歪扭扭的“刘大根”三个字,写法明显不同于正文。

他不动声色,开口道:“刘大根,你识字否?”

“回大人,小的只认得自己名字。”

“那你可曾亲眼看过这借契?可知何日所签?”

刘大根低头苦笑:“不识日月,只知那年家中闹荒,我向李家借粮,说秋后归还,哪晓得秋后他便逼我立字,说是利滚利,我怕家人饿死,便也只得从了。可那田地——是我祖辈留下的,怎能随便换命?!”

余浪不急,转头对站旁的典吏胡文通说:“叫写字房取来刘大根前年所留租籍契书,我要比一比。”

胡文通眼里掠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想到新任县尉记得这等小事。他应声退下,不多时便取来一纸前年的租籍契约。

余浪将两份纸契平铺案上,对比笔迹。果然——借契上的“刘大根”笔迹明显僵硬生涩,与租籍上的签名笔风迥异,后者虽也拙劣,却有章法。

“这字——是他写的?”余浪抬眼望向李满仓。

李满仓眉头一跳,但仍强自镇定:“大人,乡下人写字不准,几年不同,也在情理。”

余浪却忽然一笑:“你说得有理。但你知否,刘大根家所在之地乃是义田,其祖为前县令所赠,名列旧籍,按律,不可抵押转让。”

此言一出,堂下瞬时哗然。衙役们面面相觑,连县主簿赵义都忍不住多看了余浪几眼。

李满仓脸色一变:“大人此言何据?”

“据清远县衙三年前的地籍变更记载。”余浪抬手示意,一名小衙役当即将一卷陈年卷宗呈上。他己暗中调阅多日,只待今日发用。

余浪缓缓念道:“‘柳泉村东口丘田一亩,归刘姓祖户,为前县令李公赈灾所拨,列义田,世居不得卖贷。’”

他说完,语气冷了下来:“李满仓,你私伪文契、图谋义田,又诓骗乡民,依律当杖三十,退地还户,赔偿利息。”

李满仓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地:“冤枉啊大人,我……我只是见他贫困想帮他一把,怎料反被冤屈——”

“来人,拖下去!”余浪大喝。

“得令!”

两名壮年衙役将李满仓按倒在地,堂上一时间鞭杖声声。

余浪没有移开目光,只静静看着。他不是不知道这鞭子会打出多少仇恨,但他清楚得很——如果第一案退缩,那从此之后,他将被当成纸老虎。

堂外围观百姓纷纷议论:

“这新来的县尉不一般啊,连义田都翻得出来!”

“啧啧,李满仓吃瘪了,这回真解气!”

“头一回见断案不看情面,真官样子!”

审案完毕,衙门外的日头正烈。

余浪走出正堂,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笑了笑。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清远县的问题,不止一个李满仓。

但今日之后,至少他这个“从天而降”的县尉,己经让百姓们记住了。

他低声自语:“只要公平能照进这方天地,我再辛苦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