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的冬天,寒风刺骨,漫天飞舞的雪花像无数碎银子洒满了山村。
我才刚上小学,脑袋里还装着些天真的童话和梦境,却不知那年冬天,我家的故事会变得如此阴沉、恐怖。
我姥姥是个脾气刚烈的老农妇,她经常坐在火炉旁,语重心长地给我讲老一辈的故事。
她说,文化大革命期间,厂里有个工程师叫周大爷,是三十年代出国留学的高材生。那时能出国的,要么是地主子弟,要么是资本家后代。
周大爷出身不好,在政治风暴中被扣上“右派”的帽子,被迫剃了半边头发,眼镜被打碎,身心受尽折磨。
他被赶出文化楼,强行搬到锅炉房边上破旧潮湿的小屋里,每天不仅吃不好睡不好,还遭受毒打和羞辱。
可姥姥不一样,作为纯粹的贫农成分,她胆子大,天天偷偷给他送饭,替他擦去脸上的灰尘,成了他在那个黑暗年代最温暖的依靠。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周大爷终于被平反,重新回到了厂里,甚至后来还当上了厂长。
他一首对我姥姥心存感激,常来家里做客,教我英文启蒙、围棋和书法。
他是我童年里的温暖影子,和蔼可亲,慈祥如父。
然而,好景不长,1995年冬天,周大爷突然去世,整个家族陷入一片哀痛。
周大爷去世不过三个月后,姥姥开始夜里惊醒,脸色苍白,满身冷汗。
她对我们说,自己做了个梦。
梦中,周大爷穿着那身旧工装,脸色苍白,站在风雪交加的山路旁。
他的眼神空洞,指着远方,一字一句地说:
“明天,小舅舅千万别出车,否则,有去无回……”
姥姥被梦中凄厉的声音吓醒后,整夜未眠,第二天立刻跑去锁小舅舅家的门,死活不让他出门。
小舅舅是厂里的司机,平日负责拉销售科的人出差。
那天他本该开车去远方出差,姥姥却不允许。
小舅舅虽然尊敬姥姥,但他还是强硬地说:“我会小心开车,放心吧。”
无奈之下,姥姥只能在门外守着,生怕他偷偷溜出去。
厂里的人急得团团转,等了一上午都没见小舅舅。
最后,厂里紧急派人顶替开车去出差。
谁知,那车在半山腰发生了惨烈的车祸,车轮打滑,翻下了数十米的悬崖。
车上9人中,仅有1人侥幸活下来。
当晚,小舅舅竟然回到了家里,坐在门口,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嘴唇发紫。
他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在车祸发生前,看到路边有个人,穿着旧工装,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他在向我招手……是周大爷……”
那声音低沉,却带着无尽的哀怨与警告。
从那以后,小舅舅变得沉默寡言,夜里常梦见那条山路。
梦境里,他总被困在颠覆的车厢中,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哭泣:“你为什么没听我话……”
梦中的男人,就是周大爷,满脸烧焦的痕迹,空洞的双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怨恨。
村里人纷纷传言,那条山路己被诅咒。
每到深夜,风声里夹杂着低沉哭泣声,路边偶尔出现一个身穿旧工装的男人鬼影,在暗处徘徊。
有人胆敢靠近,那鬼影便缓缓转身,露出烧焦腐烂的脸,空洞眼眶死死盯着你,仿佛要把生命吸干。
姥姥常对我说:“有些命数,是活人不能碰的。
周大爷用他的灵魂警告了小舅舅,却也永远被困在了那个阴冷的山路,永无安息……”
如今,每当夜深人静,我仍能听见风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唤声。
据说,深夜有人路过那条悬崖边的山路,会看到那个穿着旧工装的男人举起手,缓缓招呼。
他仿佛还在等待,等待那个迟迟未归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