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喉中落日

冰冷的绝望,如同之前弥漫在舰桥的警报红光一样,此刻凝固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方舟号”指挥中心每个人的胸口。舰长埃里安·沃克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此刻却只能徒劳地搭在冰冷的控制台上。他眼前的巨型观测屏,不再是战场态势图,而是一幅宇宙末日的写生——他们精心布置、寄予最后希望的“星链”能量抑制节点阵列,那曾闪烁着稳定蓝光的巨大结构,此刻正从核心处喷薄出失控的、毁灭性的光芒。

那并非胜利的曙光,而是彻底湮灭的序曲。

“节点外壳……它撑不住了!”监测官的声音嘶哑,带着濒死的颤抖。

屏幕上,节点外壳如同被无形巨力挤压的脆弱蛋壳,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下一瞬,裂痕猛地扩张、崩解!被强行束缚的、足以重塑星系的狂暴能量,失去了最后的枷锁,化作一条条横贯虚空的、刺眼欲盲的炽白洪流,疯狂地向西面八方奔涌、撕裂!

但这毁灭性的爆发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心跳的时间。一种更深邃、更本质的恐怖取代了它。

在爆炸的炫目光芒中心,空间本身发生了令人灵魂冻结的畸变。光芒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巨口贪婪地吸吮进去,亮度以超越物理规律的速度急剧衰减、坍缩。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法用距离衡量的、纯粹的“空无”之点。这“空无”迅速扩张、拉伸,形成一张吞噬光线的、蠕动的巨口轮廓。

“寂灭之影……”沃克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第226章结尾,他透过护目镜看到的、那将恒星光芒吞噬殆尽的“阴影”,此刻显露出了它真正的、令人绝望的形态——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实体化的终结具象。

那张巨口缓缓张开,无声地咆哮着。在它深不见底的喉部,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那刚刚被它吞噬、尚未来得及彻底消化的战场残骸——被撕裂的星舰碎片、破碎的小行星带、甚至是被卷入其中的恒星碎片……所有的一切,在无法理解的引力与熵力作用下,被强行压缩、搅拌、扭曲,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朋、缓缓旋转的、灰暗的球体。它散发着一种迟暮的、死寂的光芒,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恒星,被强行塞进了这毁灭之喉。

落日。

一个被禁锢在怪物咽喉中的、冰冷死寂的落日。

这就是第226章结尾,沃克心中那不详预感的最终形态——他们倾尽一切试图阻止的灾难,最终却成了唤醒这终极噩梦、并为其献上的第一份盛大祭品。他下令舰队倾泻的炮火,他寄予厚望的“星链”能量,此刻都化作了这“喉中落日”旋转的燃料!

灰暗落日的光芒扩散开来。它不像恒星光芒那般温暖或灼热,而是一种冰冷的、绝对的“归寂”指令。光芒所及之处,空间失去了所有色彩,仿佛被漂白褪色。高速运动的粒子瞬间停滞,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能量护盾无声瓦解,化作逸散的微光;坚固的合金舰体在光芒拂过时,没有爆炸,没有熔化,而是首接失去了所有微观层面的活力,如同经历了亿万年的风化,无声无息地崩解成最原始的、冰冷的宇宙尘埃。

万物归寂。没有声音,没有挣扎,没有过程。只有存在本身被瞬间、彻底地抹除,归于那灰暗落日所代表的终极虚无。

沃克舰长感到一阵窒息。他眼睁睁地看着一艘位于光芒边缘的友舰,那艘在第226章曾与他并肩作战、发射出最后齐射的“坚盾号”巡洋舰,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薄纸,在灰暗光芒的照射下,从舰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寂静”地消融、分解、化为一片弥漫开来的、毫无生气的星尘云。他甚至能看到舰桥上最后定格的人影轮廓,在光芒中化作永恒的剪影,然后消散无踪。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勒紧了他的喉咙。他想起第226章结尾,他松开拳头时,护目镜边缘反射的那最后一点恒星余晖——那点微弱的光,象征着他们挣扎的痕迹,象征着尚未完全熄灭的希望。

而现在,他眼前的屏幕上,只剩下那怪物喉中旋转的、灰暗的落日。它冰冷的光芒,就是这片星域最终的、永恒的余晖。他之前看到的落日余烬,在这里成为了被咀嚼、被亵渎的核心。

“方舟号”剧烈震颤,能量读数疯狂跌落,舰体各处传来令人牙酸的、结构即将崩溃的呻吟。刺耳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己经彻底消失,被一种更恐怖的、绝对的寂静所取代。舰桥的灯光忽明忽灭,最终只剩下观测屏上那灰暗落日投下的、摇曳的、死气沉沉的光影,映照着每一张毫无血色的、凝固着终极恐惧的脸庞。

埃里安·沃克的身体晃了晃,手指徒劳地在冰冷的控制台上抓挠了一下,仿佛想抓住那早己逝去的、还残存的一丝可能性。最终,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颓然瘫倒在舰长座椅中。护目镜滑落,摔在冰冷的甲板上,镜片碎裂的纹路,恰好扭曲地映照着屏幕上那缓缓旋转的、死寂的——喉中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