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十年,秋
林溯站在营帐门口,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血色的天空。风卷着沙尘掠过他的面颊,带来一丝刺痛,却无法掩盖他心中的不安。
至元宵到今日,又过了半月
这半月以来,林溯和宋应每天都在商量着军队对抗的策略。
按照如今情形,虽是他们占尽了优势,但长此以往恐生事端。
一是形,塞外荒野,大漠凋敝
二是势,积劳成疾,恐生埋怨
林溯默念“用兵之道,形与势二,不知而一之,沮于形、昡于势,而胜不可图,且坐受毙矣……”(《美芹十论》又称《御戎十论》)
“林参军,外面风大,您还是进去等吧。”亲兵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林溯摇了摇头,手指不自觉地着腰间的匕首,这是两人来这的初心也是情感的连接。
可现在,为什么我如此担心?
营帐内,烛火摇曳,将林溯的身影拉得很长。她强迫自己坐下来,摊开地图,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边回荡着宋应临行前的话:“此战结束,山河一统。”
“我带你回长安”
“答应我,一定要回来。”林溯最终只能这样说。
宋应看着林溯担忧的模样笑了笑,宋应很少笑,因为他的身份他的性格,唯有面对林溯时才能放下所有防备,随心的笑。“放心,会赢的。倒是你,别总皱着眉头,要像以前一样多笑笑。”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林溯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总是挡在她前面的少年。小时无论自己闯了什么错,宋应总是第一时间为自己解决;每次被长辈训斥,他总是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为她开脱;无论她想做什么,只要撒一下娇,宋应也无可奈何……
"报——"帐外急促的喊声打断了林溯的回忆。
她猛地站起身,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是宋应回来了吗?
传令兵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将军...宋将军他..."
林溯感到一阵眩晕,她抓住桌角稳住身体。"宋应怎么了?快说!"
原定计划在峡谷阻击敌军,为大军争取足够的时间...但...不料突厥临时改变计划,想要北上逃走,宋将军带着一万人马飞抵敌营,攻破了敌军最后的阵营,但宋将军却身受暗箭……”
"不可能!"林溯怒吼,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
传令兵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令牌还有虎符,“宋将军临终前...让我把这个交给您...他说...说...”
林溯颤抖的接过,血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说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说...‘对不起,我食言了。没能娶你是我没有憾事……回长安……不要想我。’”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林溯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仿佛有人生生将她的心脏挖了出来。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牌与虎符,上面还残留着宋应的温度。
突厥两军,合计十五万有余,……,如今你却用一万的兵力去应敌,这根本不可能,宋应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下场只有死……只有死……
“他在哪?”林溯听见自己问,声音陌生得可怕。
“峡谷东侧...我们没能带回他的...遗体。敌人太多了...现在敌军溃不成军,多亏了宋将,现在局势才如此胜利”
林溯突然拔出佩剑,寒光一闪。"备马!我要去接他回家!"
亲兵们慌忙拦住他:"林参军不可!那里现在正在激战!稍有不慎……”
林溯双目赤红,悲伤至极"没有宋应,什么都不重要,他失了约,我要亲自去问他。”
“参军!”年长的副将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宋将军是为了我们所有人而死的。如果您现在去送死,他的牺牲就白费了!大军还需要您啊!"
林溯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跪倒在地,紧紧攥着手,无声的泪水滚落。是啊,宋应用生命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大军的生路,是胜利的希望,她怎么能辜负?
"传令..."林溯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刀割般疼痛。"全军...转移进攻点...留两万人马...继续伏击..."
副将松了口气,连忙去安排。营帐内只剩下林溯一人,和手中沾满血迹的令牌与虎符。
林溯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宋应的场景。临行前,宋应突然转身,用力抱了她一下。
“保重。”宋应在她耳边轻声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晨雾中。
宋应从不这样道别。
现在想来,那分明是诀别。
大隋十年,秋,隋军攻破突厥全部余孽,奠定了大隋强盛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