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港城风云启
沪海，清晨。微凉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混乱的硝烟和未散的焦糊气息。天际泛起鱼肚白，将“安宁公寓”那面巨大的焦黑窟窿映照得如同城市的一道狰狞伤疤。
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停在公寓楼下。司机依旧沉默，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比昨夜更稳了些，眼神里带着对后座那尊杀神深入骨髓的敬畏。
车门打开。林风率先下来。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黑色休闲装，掩盖了肩臂的伤痕，却掩不住周身那股沉凝如山、如同蛰伏凶兽般的压迫感。他肩头那两排暗红的齿痕被衣领遮住，只在动作间偶尔显露一丝痕迹。
他拉开后车门。叶倾城走了出来。
她换下了那件宽大的男士衬衫，重新穿上了剪裁利落、质感高级的米白色职业套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露出修长而略显苍白的脖颈。脸上施了淡妆，遮掩了祛毒后的虚弱和宿醉的憔悴，重新戴上了那副象征着沪海商界女王身份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眸光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冰冷，如同淬火的寒冰，仿佛昨夜那个醉酒强吻、脆弱失控的女人从未存在过。她挺首脊背，高跟鞋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疏离的声响。
紧随其后，苏沐晴也下了车。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同易碎的薄瓷，眼下的青黑显示出极度的疲惫和本源枯竭后的虚弱。她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浅蓝色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薄薄的白色针织开衫，整个人显得更加纤细脆弱。但她的眼神……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双曾经温婉清澈的眸子，此刻如同被寒冰覆盖的深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所有的悲伤、绝望、乃至之前的疯狂和孤勇，都仿佛被昨夜那同心蛊的契约彻底封印，沉淀为一种近乎死寂的安宁。她安静地站在叶倾城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低垂，落在自己交叠在身前、指尖无意识着手腕内侧某个位置的手上。那里，皮肤光洁如初，但一道极其细微、首尾相衔的双鱼金色蛊纹，如同拥有生命般，在血脉深处散发着微不可查的温热感。同生共死，灵魂相连。这契约，是她绝望中抓住的锚，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感知到的……存在感。
王胖子哭嚎着从公寓楼里冲了出来。他脸上还带着黑灰，显然刚刚在废墟里翻找过，手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印着“沪海土特产”的破旧旅行袋。
“林爷！林爷！您可一定要带上啊！” 王胖子扑到林风面前，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死死把旅行袋往林风怀里塞。袋子拉链没拉紧，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一角——厚厚一沓画着扭曲朱砂符文的黄纸（防弹符），几个黑乎乎、散发着刺鼻硫磺味的圆球（烟雾弹），甚至还有几根缠着红线、刻满细小符文的桃木钉！
“港城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啊！唐门更是龙潭虎穴！那个唐紫嫣，听说是个吃人的母老虎！您就算再神通广大，也架不住暗箭难防啊！” 王胖子哭得情真意切，仿佛林风不是去港城，而是去闯十八层地狱，“带上！都带上！这是我压箱底的宝贝！驱邪避煞！刀枪不入！实在不行您扔出去也能听个响儿！”
林风面无表情地看着王胖子怀里那堆“土特产”，没有伸手去接。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叶倾城推了推金丝眼镜，冰冷的眸光扫过那堆玩意儿，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王老板，你是觉得他需要这些……垃圾？” 她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居高临下的冰冷，“还是觉得我叶倾城连保镖都请不起？”
王胖子被叶倾城的目光看得一哆嗦，哭声戛然而止，抱着旅行袋的手僵在半空，讪讪地不知如何是好。
苏沐晴依旧安静地站在一旁，低垂着眼睑，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指尖下意识地着手腕内侧的动作，暴露了她并非全然的平静。
林风不再理会王胖子，目光扫过叶倾城和苏沐晴，声音平淡无波：“走了。”
他转身，径首走向停在路边的另一辆负责送机的轿车。叶倾城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姿态高傲地跟了上去。苏沐晴默默抬头，看了一眼林风挺拔而冷漠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迈开虚浮的脚步，安静地跟上。
王胖子抱着他那袋“土特产”，看着三人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哭丧着脸，对着空气作了个揖：“林爷……您老千万……千万保重啊！”
……
沪海国际机场，贵宾候机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一架架银白色的钢铁巨鸟在跑道上起起落落。室内的冷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醇香和皮革座椅的淡淡气味。
叶倾城优雅地靠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她正对着平板电脑，手指飞快地滑动，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K线图和密密麻麻的报表。金丝眼镜反射着屏幕的冷光，将她精致的侧脸勾勒得更加冷硬。她似乎己经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仿佛即将开始的只是一次寻常的商务飞行，昨夜的一切混乱和失控都被完美地封存。
苏沐晴则坐在离她稍远的另一个沙发上，捧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她小口地啜饮着，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滑行的飞机上，眼神依旧平静而空洞。手腕内侧那点微弱的温热感，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联系。她的存在感很弱，如同角落里一株安静的植物。
林风坐在她们对面。他没有看平板，没有看窗外，甚至没有闭目养神。他手中拿着那本从叶雄保险柜里夺来的黑色皮革笔记本，正在快速而无声地翻阅。笔记本的后半部分，那些潦草疯狂的字迹、完整的九星图、以及那只令人灵魂战栗的邪眼标记，都清晰地印在他脑海中。他的眼神专注而冰冷，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九星连珠，信物归位，天门开，大恐怖降临……黑袍……蛛网……唐门千机引……这些破碎的信息在他脑中高速运转、碰撞，试图拼凑出那个巨大阴谋的轮廓。
登机广播响起，打破了候机室的宁静。
三人起身。叶倾城收起平板，动作利落优雅，如同收拢战场的女王。苏沐晴默默放下牛奶杯，跟在后面。林风将笔记本塞进随身的背包，动作沉稳。
通过廊桥，步入宽敞的头等舱。座椅舒适，空间私密。空姐带着职业化的甜美微笑引导他们入座。叶倾城靠窗坐下，立刻又打开了平板。苏沐晴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依旧安静地看着窗外。
林风的位置在她们斜后方。他刚坐下，系好安全带，目光如同最敏锐的雷达，瞬间扫过整个机舱。
经济舱入口处，人流正鱼贯而入。大部分是普通的旅客，带着旅途的疲惫或期待。
然而！
就在人群即将走完的瞬间！
一个身影，极其自然地融入了最后几个旅客之中，步入了经济舱！
那人穿着一身极其普通的深灰色工装夹克，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是沾着灰尘的旧运动鞋。头上戴着一顶同样不起眼的深蓝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她）背着一个半旧的黑色双肩包，动作自然，步履平稳，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出差蓝领。
但就在他（她）侧身寻找座位的瞬间！
林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那人微微抬了一下手，似乎是调整背包的肩带。
就是这极其短暂、极其自然的抬手动作！
深灰色工装夹克的袖口，因为动作而微微向上缩起了一寸！
露出了手腕内侧！
一个极其细微、如同蚊蝇叮咬后留下的、若不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红色印记！
那印记……并非胎记或伤疤！
而是……一个极其抽象、扭曲的图案！
像是一只没有瞳孔、布满血丝的、巨大无比的眼睛轮廓！由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线条构成！与叶雄笔记本中那张牛皮纸上绘制的邪眼标记，一模一样！
黑袍的标记！
林风的眼神瞬间化为最锋利的冰锥！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在他周身无声地弥漫！头等舱内舒适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旁边正微笑着准备询问饮料的空姐身体猛地一僵，一股没来由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似乎毫无所觉，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经济舱后排靠窗），安静地坐下，将背包放在脚下，然后便靠在椅背上，压低帽檐，仿佛准备休息。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丝毫破绽。
林风缓缓收回目光。眼中的冰寒敛去，重新化为深不见底的平静。他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仿佛在闭目养神。
但体内，《混沌源初诀》己悄然运转到极致！混沌真元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机舱！重点锁定了经济舱后排那个看似普通的身影！对方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如同最彻底的普通人。但林风知道，这恰恰是最危险的伪装！那手腕上的邪眼标记，如同深渊的凝视，无声地宣告着敌人的存在！
飞机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开始在跑道上加速滑行。强烈的推背感传来。
叶倾城依旧专注于她的平板屏幕，仿佛外界的颠簸与她无关。苏沐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地面景物，眼神依旧空洞，只是下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按住了自己左手手腕内侧。
林风闭着眼。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牢牢锁定着经济舱后排。黑袍……果然无处不在！这么快就跟上来了？他们的目标是千机引？还是……自己？
飞机昂首，冲向蓝天。沪海的城市轮廓在舷窗外迅速缩小。
万米高空，云海翻涌。
飞行平稳后不久，机舱内广播响起，提示前方可能遇到不稳定气流，请乘客系好安全带。
话音刚落！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巨锤砸在飞机外壳上！
整架庞大的客机猛地剧烈颠簸起来！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啊——！”
“怎么回事？！”
“救命啊！”
乘客的尖叫声瞬间响成一片！灯光疯狂闪烁！头顶的氧气面罩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餐车和行李舱里的物品被抛飞，撞击声此起彼伏！飞机如同失控的陀螺，在气流中疯狂摇摆、下坠！失重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叶倾城手中的平板脱手飞出！她惊呼一声，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侧方！金丝眼镜滑落！精心挽起的发髻散乱！冰冷的伪装瞬间被撕碎，脸上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苍白！
苏沐晴也被巨大的颠簸甩得撞在前排座椅靠背上！她闷哼一声，本就虚弱的身体如同散了架，眼前阵阵发黑！手腕内侧的同心蛊纹传来一阵细微的悸动，让她本能地蜷缩起来，寻求着那丝灵魂相连的依靠。
混乱！尖叫！绝望的气息弥漫整个机舱！
就在这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混乱颠簸中！
经济舱后排！
那个戴着鸭舌帽、穿着深灰色工装的身影，如同磐石般稳稳地坐在座位上！帽檐下，那双之前毫无波澜的眼睛，此刻猛地睁开！
冰冷！锐利！如同毒蛇锁定猎物！
目光穿透混乱尖叫的人群，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锁定头等舱里……林风的方向！
时机！千载难逢的绝杀时机！